他看到她閉上眼睛,擡起手臂擋住了半邊臉,另一邊的眼睫濃密纖長,他腦海中忽然閃過黑蝶在空中起舞的畫面。
那天也是這樣。
他們一起出任務,她負責引出目标,他則在遠處用狙擊把人一槍爆頭。
那天陽光不錯,就像此時房間裡亮堂的暖光,一隻黑蝶停在他的瞄準鏡前,他随手撥開,下一秒便在鏡頭裡看到了一張冷若冰霜的臉。
她臉上都是汗,皮膚在陽光下亮晶晶的,他一時失了神,都忘了擡頭。
她淡淡吐出一句:“走,回去了。”
他這才冷不丁回神,察覺一顆心狂跳不止,不自覺露出笑容:“你沒死。”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不再一起并肩作戰了?趙星一時想不起,隻是回過頭才發現,那些閃閃發光的時刻早就過去很久很久了。
他的目光還是沒能從她臉上移開,房間裡寂靜片刻,他忽然說了聲“好”,随即走到她身邊坐下,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在看她。
陶源垂下手,睜開眼,轉頭對上了身旁的視線。
“阿星,謝謝你。”
趙星眉頭一皺:“謝我什麼?”
陶源淡淡道:“謝謝你沒問我為什麼要殺他。”
“你會這麼做,自然這麼做的道理,”趙星說,“你不會濫殺無辜。”
陶源笑了兩聲,忽然起身走向門口,“我該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趙星跟着她走到門邊,“嗯。”
陶源不覺好笑:“你跟着我幹什麼?”
趙星搖搖頭,沒說話,看着她走出門。
“走了啊。”
趙星點點頭。
陶源頭也不回地說:“無聊的話就看看電視吧,或者讓關鋒給你弄個手機玩玩,最近警察看我看得嚴,你别有事沒事在我身邊打轉。”
“嗯。”
走到大門口,陶源停住腳步:“我會找時間過來看你的,晚安。”
趙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拉開即将合上的房門,對着已經空無一人的門口應了聲:“晚安。”
晚飯後,陶源突然收到了張闊發來的消息。
-緊急集合!
陶源回撥了過去,電話剛接通就問:“集什麼合?”
張闊急匆匆說:“你到學校後山了,咱們當面說。”
“當什麼……喂?”話沒說完,電話那頭已經挂斷了。
陶源真不知道這人一天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她白天就已經告訴過他,現在手機的竊聽已經沒了,有事直接電話聯系也沒關系,他偏偏不信,還叫她自己多注意點。
陶源隻恨自己不能直接告訴他實話,那就是他們所有相關人員的手機電腦都被新的監控系統代替了,現在警方掌握到的信息都是過濾之後的假消息,跟案子有關的,關鋒那邊會及時把消息遞給她。
換句話說,她現在跟警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們的目标都是一緻的,都是為了抓到暗河的首領,徹底根除暗河這個禍害,隻是關鋒那邊會比他們更快一步而已,這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陶螢還在暗河,她不可能讓警方捷足先登找到她。
她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出發了,走之前跟林香打了招呼,推着自行車就出門了。
自行車是陶坤買回來的,說是要向閨女學習,每天适當鍛煉,結果買回來之後總共就騎了一次,挂在牆上落了一層灰都沒再碰過,陶源自覺接手了這麼個代步工具,每個周末回來都會帶出去騎個幾小時。
林香以為她又是出去夜騎了,沒多問,隻是多叮囑了幾句“路上小心,早點回來”之類的話。
學校後山,陶源遠遠就看見了等在路邊的張闊,他背着個黑色大包,裡面不知裝了些什麼,鼓鼓囊囊的,看着至少不下二十斤,陶源看得直搖頭,忍不住在心裡懷疑自己這條眼線是不是選錯人了。
張闊緊緊攥着背帶,沖她揮手:“快點快點!”
“啧。”陶源用力蹬了一下,幾秒後到了他面前,利落下車,“有事趕緊說。”
張闊一手端着信号屏蔽器,一手拿着手電筒,面露疑惑:“你就這麼出來了?什麼都沒帶?”
陶源把手機掏出來,摁亮屏幕,短信界面顯示着那條:緊急集合!
“你就發個這,我怎麼知道要帶什麼?”她說。
張闊瞪大眼睛,連忙掏出自己的手機,一拍大腿說:“哎呀!屏蔽器開早了,後一條消息發送失敗了。”
-帶好兩天一夜的東西,再次強調,兩天一夜!
陶源現在算是知道他包裡裝的是什麼了。
張闊小聲嘀咕,“怎麼辦,我就帶了一個帳篷……”
陶源徑自推着車從他身邊走過,張闊趕緊追上,嘴裡還在叨叨個不停:“喂,你聽不到我說話啊,我說我就帶了……”
“一個帳篷,然後呢?”
“……”
“說正事,發現什麼了又?”
張闊說:“後山的鬼屋你知道吧?”
“嗯。”
又說:“自從那些事發生之後,那邊的路就被學校封死了,也沒人敢去附近轉悠,但你知道嗎,昨天我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聽到有人在聊,說他好幾次半夜起來上廁所都看到了。”
“看到什麼?”
陶源知道男生宿舍正好對着後山,從陽台看出去就能看到鬼屋,不過因為離得遠,加上三個月前接連發生的命案,學生們大多都刻意回避關于鬼屋的話題,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人特意在半夜起來觀察後山的動靜。
張闊打開手電筒對着周圍晃了兩下,确定安全才低聲說道:“鬼……”
陶源翻了個白眼:“說人話。”
他嚴肅地問:“你信這世上有鬼嗎?”
陶源:“我隻信我自己。”
他滿意點頭,又說:“我也是,所以我懷疑是有人故意在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