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夢心底那股難言的自卑感霎時湧上心頭,沖上了腦門,她姣好的面容立時扭曲的猙獰可怖,洩憤一般,将金钗狠狠摔在小宮女的臉上。
符萊隻覺頰邊傳來尖銳的刺痛,有熱流順着臉頰流下,她剛要擡手去摸,便看到了滴落在地的、刺目的血紅色。
符萊登時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在暈厥的那刻,她想到自己毀了容,下半輩子全完了;她想到自己拿全部積蓄換了一個可笑的前程;她想到宮外貧寒的家裡,娘親日日愁苦抹淚的身影……她真的好後悔!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的話,她想繼續過那踏實清貧的日子,雖然辛苦,卻也歡樂。
卿夢看到那小宮女竟暈在了她的寝殿,污血還玷污了地面,這讓她以後怎麼赤着玉足和陛下在殿内嬉戲,越想越煩躁,氣惱到尖叫:“海玉——”海玉這蠢貨死哪去了?
再說海玉這邊。
海玉去禦膳房取酸梅,其中一位與海玉相熟的禦膳房宮女,開玩笑道:“海玉姐,你這些日子不是取酸梅就是拿酸棗,你家那位不會是有了吧?嘻嘻。”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海玉回去路上,細細那麼一琢磨,八成還真有可能!卿美人要是一舉得子,母憑子貴,福氣全在後面呢。越想越激動,她趕緊加快腳步,興沖沖地往晴月宮趕。剛進主殿門,便聽到卿美人抓狂地喊她名字。
海玉登時臉色微變。就她出去的這會子功夫,符萊這死丫頭竟把娘娘惹成這樣!平時看起來挺機靈勤快的,沒想到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關鍵時刻啥也不是。
可惜,人是她找來的,娘娘若是追究下來,她也要跟着吃瓜撈兒。一時間,海玉對符萊惱恨起來,想着此事了了,一定要好好磋磨這死丫頭。
海玉穩了穩神,面帶微笑地跨進寝殿,柔聲道:“娘娘,您要的梅子來了。”卿美人每次吃到梅子,心情都會不錯,海玉想用梅子轉移她的注意力。她剛想将梅子從食盒中端出,蓦地看到符萊歪倒在地,一動不動,其身側周圍還有鮮紅的血,瞬間臉色大變。
娘娘殺人了!這是海玉第一反應,她險些沒握住手裡的食盒。
娘娘殺人被她看到了!完了完了……不對,娘娘特意喊她來,可不是費盡心機陷害她的。娘娘這是……海玉不禁眼前一亮。娘娘這是徹底把她當成自己的左膀右臂了,一定是了,娘娘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害怕是難免的,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她的心腹,必如說我。海玉已經完全将自己代入成一位深宮高段位資深嬷嬷了。後宮妃嫔悄悄處置一兩個宮女,隻要沒人發現舉報,問題是不大的。海玉壓下砰砰亂跳的心,深以為然地分析着。等天黑下來,她趁着沒人發現,将屍體拖出去扔到枯井裡就好。
啧,她果然是娘娘身邊最倚重的人,這麼快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對了,娘娘現在一定害怕極了,她要表現出大宮女該有的穩重來,讓娘娘有安全感。
想罷,海玉雙手主動搭上卿美人的肩,俯身安撫道:“娘娘莫怕,沒事的,我來處理。”想必,娘娘此刻應該很感動吧。
然而,下一秒,海玉就傻眼了。
自家娘娘哪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啪”地甩開她的手,斜眼瞪她,十分不耐道:“什麼怕不怕的?讓你取個梅子,給本宮磨磨唧唧半天,真是沒用!趕緊的,把這賤婢給本宮拖出去,本宮看着就煩!”
海玉大驚,娘娘幾時這麼嚣張過?就算仗有陛下寵愛,也不能胡來啊。一定是娘娘沒經驗,不懂處理屍體的正确步驟,還好娘娘有她。海玉四下環顧,确定沒人,這才壓低聲音,小聲傳授經驗,道:“娘娘,現在是大白天,外面人多眼雜,要不等天黑再拖出去?”她覺着,這個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哪知,自家娘娘柳眉倒豎,一口回絕:“不行!”
海玉皺眉,娘娘這樣确實有點……很任性了啊。不等她組織好語言再勸,就聽娘娘怒道:“這賤婢扯斷本宮頭發,本宮還未嚴懲,她竟敢裝死暈過去,真是晦氣!海玉你别再啰嗦了,趕緊拖出去,我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她了。”
啊,這?
海玉愣了三秒,原來是暈過去了?
她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趕緊應是,蓮步款款地走到符萊身旁,裝模做樣地拖人,不動聲色地試了試鼻息,這才放心喊外邊宮女來幫忙。
被喊來幫忙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一起進殿伺候的那位小宮女彩衣。彩衣見到昔日姐妹滿臉污血、不知死活的凄慘模樣,都快吓呆了好嗎?在海玉的呵斥聲中,手忙腳亂地将符萊拖出了殿外。殿外的陽光照在了身上,彩衣才感覺到一絲暖意,其他灑掃宮女太監對着符萊指指點點,小聲竊笑,沒一人上前搭把手。彩衣紅了眼眶,吃力地将符萊放到背上,向耳房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