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覺尋聲探去,身體不受控地飄近聲源處。
她聽見了,下一句話。
“殿下,奴覺懲罰已足。”
“不過是半日,有甚驚慌。”
“王妃還小。小姑娘都懼黑怕雷的,奴怕王妃承受不住。”
“姑姑。”他用上了尊稱,語氣仍是冰冷平淡的,“你知本王。這屋子本王自小便待,無甚可怕之處,且讓她靜靜性子修修心。”
此話落,燕奚明顯感受到室外的空氣冷了一瞬,似有若無的腳步聲,本就難辨,瞬息便無。
似乎好久,燕奚聽到了一陣長歎。
“瑢兒,奴沒有照顧好潇兒。”
那位姑姑的聲音已然顫抖,燕奚才如回神般從韓蕲方才的話抽身出來。
七歲失怙,九歲失恃,多少個寂冷的夜,他原是,這樣度過的嗎。
怪不得,那日混着更漏聲的低喃,他隻絮絮講到了家圓歡好之時。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耳鳴,嗡鳴聲拉得很長,燕奚受不住蹲下去捂住耳朵,以企離這嗡鳴聲遠一些。
周遭的嘈雜逐漸清晰,燕奚才辨别出,是琴弦斷,是兵刃交。
她的眼睛适應了一會兒久違的光明,剛睜開,便見一刀劍劈空而來,朝的正是她的方向。
燕奚下意識一躲,下一瞬刺客徑直穿她身而過,将刀劈向了她的後方。
燕奚轉身一瞧,是“燕奚”。
幸好,她身前還有兩名護衛。
那一瞬,燕奚竟是也松了一口氣。
刺客很快被護衛拿下,很快又沖上來另一位,而她身邊,自始至終,都隻有這兩位護衛而已。
護衛是會力竭的,她陷在包圍圈中,又無處可去,隻能一臉惶恐地躲着左右的刀劍,嘴裡喊着最想要來解救自己的人。
可是聲聲嘶喊,竟無一人應。
父母親仆,心人近足,沒有一人望她一眼。
他們被護着四退,第一個想起拽着的人,都不是她。
她倔強得不肯低頭,可生死之間,她仍選擇了前者。這是她落在滾滾紅塵的前十五年,摸爬滾打守着的極限。
活着。
她想活着。
第一次,“韓蕲”的名字從她嘴裡吐出,是以祈求、可憐、希冀的态度。
沒有以前所有的劍拔弩張,僅僅是為了活着,她退了無數步。
“韓蕲,韓蕲,韓蕲,韓蕲,韓蕲,韓蕲,韓蕲!”
“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我想活!”
一聲,兩聲,聲聲……
久到“燕奚”以為,他也不來了,他也護着燕聽雪走了。
護着她的護衛終于力竭,硬生生挨了一刀,下一刻雖還了回去,可他也體力不支地撐着手中的刀,捂住身上的傷,單膝跪在了地上。
“燕奚”以為自己要死了。
她想,偷了那麼多天的榮華富貴,或許确實到了該死的時候了。
或許是生死一線,孤立無援,她竟覺得生死沒有那麼可怕了,認命般地閉上了眼。
可下一瞬,無數的亮刃聲振到她的耳朵裡,她感受到空氣停滞了一霎。
她睜眼,發現眼前所有的刺客突然停了動作,落在一個更大的包圍圈裡,而這個圈後,走出來一位披着大氅的人。
他神色清淡,眉宇間時時刻刻透着疏離和冷落,此刻微微蹙着眉,輕咂了一句話。
“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