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正中靶心,韓蕲眉梢一挑,心思又沉了下去。
見過這麼多人,他竟有些看不透這個小姑娘搞什麼把戲。
說是愛慕,眼底卻毫無愛慕之意,甚至大多時候,都是算計;說是算計,她卻又一直刻意強調燕聽雪愛慕自己,甚至毫不避諱地打聽他的個人喜好。
想到此,韓蕲道,“你跟她說,本王愛碧色。”
“還有愛什麼糕點,有什麼愛好。”程澈道。
他看了看桌上随意拿出來的糕點,“綠豆糕。至于愛好,便說吾愛看舞。”
程澈雖然不甚了解韓蕲,但也知道他的一些愛好和禁忌。
言下完全與他平日相反,程澈不由有點揣着糊塗裝明白。
他驅馬向前,朝燕奚一一數來,見對面姑娘的眸子亮了,他才後知後覺,韓蕲這是又戲耍小姑娘了。
聽着小姑娘殷殷道謝,他禮貌地回應了一下,選擇閉口不提,将真相沉沒在心裡。
得到的答案與預想的差不多。燕奚覺得自己想的是對的。
碧色和舞皆與那日梅林一舞重合,韓蕲肯定對燕聽雪一見鐘情了,隻是自己不願意承認。
而綠豆糕,這不也巧了。女主最拿手的糕點就是綠豆糕了。
燕奚悄悄望向女主:還真是為韓蕲量身打造的呀。
真是天定姻緣。
她在心裡默默嘀咕:這一次不會再讓你被顧寒霜搶走了。
這一路漸漸平穩,燕奚解決了心頭之患,實在無趣,一覺睡了過去,醒的時候已經行至自家府邸。
燕聽雪将她搖醒,下車再次同幾人道了謝。
在顧寒霜想進一步表示自己想進去看看之前,燕奚跳到燕聽雪面前,面上帶笑,難得正色一回:“多謝敬王殿下一路護送,隻可惜我們已提前接到孫姐姐的信,她現在必在府上等候。如今我等這般見面已是不妥,再加上孫姐姐更難以言說了,還請敬王殿□□諒,下次定邀你過府緻謝。”
這一番得體言論,終将顧寒霜的視線再度拉到燕奚身上。
他心悅的女子該是這個模樣的。
顧寒霜的臉色稍好,也不強求,朝二人道過别,便朝自己馬車這裡走來。
他掀簾,“表兄如今身體不适,這輛馬車便暫且借與表兄回府,表弟告辭。”
韓蕲淡淡地點了點頭,便見他放下窗簾,一聲“駕”喝,揚鞭拍馬,于京道馳騁而去,聲音漸行漸遠。
韓蕲再度掀簾望去,燕府門前,斜陽殘紅,由遠至近,深淺不一,染成無數漸變色,順着夕陽西沉而去。
府前的幾位姑娘各着彩衫,迎着夕陽的淺淡餘晖,樣子甚是好看。尤其中間那位雙眼閃着星星,擺着一臉高興的神采的小姑娘,雙腮泛粉,發絲閃着殘陽的金黃,眉目間的神氣很快就會使人聯想到她不知想些什麼鬼主意。
他竟然看着看着,又不自覺勾唇笑了起來。待他意識到的時候,他臉上的笑驟然僵住。
他立即驅使駕車的車夫:“先走罷。”
韓蕲也不理解自己。
這個問題他直至現在才被他真正重視到——
他怎麼會被一個萬事未開的小姑娘迷了眼。
能讓他記住的,該是像母親一樣的天驕顯貴,名冠京都的才女,溫婉達禮的大家閨秀。
哪怕是燕聽雪,都比她要合理。
為什麼是她?
韓蕲又想到初見那日。
滿樹梅花飄搖,林中碧色灼春融,偏那樹下的一抹綠,似比其中萬千紅豔還要耀眼,把他的所有目光都吸引過去。
這種感覺很奇怪。
仿佛上天特意給他送來一個命定之人,來教他七情六欲,慈悲情愛。
他碾碎了手中拿起的綠豆糕。
心中啧歎:真是弱不禁風。
命定之人。
可是他韓蕲,從來不信命定二字。
從前是,現在是,未來更不會予以改變。
馬車突然停住了,簾外車夫怯怯地道了聲,“攝政王殿下到了。”
聞言,他并未動,反而盯着那盤被碾的稀碎的綠豆糕。
不過是自己近日太過緊張了,面對無端闖入自己眼前青澀懵懂的小姑娘,跳脫的行為、對萬事耍無賴的态度,一時也産生了無法應對之心罷了。
還有什麼呢。
像這盤綠豆糕一樣,美好又脆弱的生命,還能掀起什麼風浪呢。
他突然勾唇,便且看她還能玩出什麼花樣罷,說不定還能為自己平淡無趣的生活添些樂頭。
總不至于,還能将自己拉進泥淖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