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府上,燕奚先跟着燕聽雪來到她的閨房。
她有預感,她這一回府,府上二位主人定會先叫她過去。
經曆寒山寺一事,她覺得她與燕聽雪的關系比之以前緩和許多。
就算一旁的芳菲再怎麼看她不順眼,燕聽雪看見燕聽雪看向她的眸子,已不再是初見時的防備和無措。相反,如今望向她時,眉目總是染上溫柔的笑意。
燕奚不禁再度啧歎:女主不愧是女主。以德報怨,記好不記壞,向來都如此。
那就讓她再對她好一些,起碼算是彌補身為燕奚時,原身做的一些罪過事。
府中下人見二位是相互挽手入府,行走之間說說笑笑,俨然一對多年交心、親密無間的姐妹,不由得有些愕然,互相使了個眼色,悄聲将此事禀告于家中主位。
“小奚兒何時與榮嬌相識了?”見周圍人少了,燕聽雪終于出聲問道。
燕奚如實說:“我騙他的。他太煩人了。”
聞言燕聽雪噗嗤一笑:“你呀。總是這樣。”
面色稍定,她旋即正色看着燕奚:“小奚兒……也想跟孫家的大小姐交往嗎?就像姐姐那般……”
燕奚回想了一下原身的一生,突然産生了一絲悲涼之感,不知被什麼點中,委屈湧上心頭,她皺縮了鼻子,“是。”
燕聽雪看着她突然大變的神色,無言地撫了撫她的腦袋和肩膀,溫聲道,“那以後姐姐便将孫小姐介紹給你認識。”
她溫柔地在燕奚耳邊耳語,“以後想要什麼,要将真心話像現在這般說出來才好。”
她又撫了撫她的肩,柔柔一笑,“不說出來,旁人是看不出來你的所思所想的。喜歡是要表達的,就比如現下。”
燕聽雪在表示,她很喜歡這個妹妹。
燕奚聞言,不知哪來的情緒,鼻子皺縮得更厲害了,最後一抽一抽地,竟是“啪嗒”落下了一滴淚。
随後,眼淚像堤壩開閘般模糊掉燕奚眼前的視線,她看不清面前燕聽雪的臉龐神色,隻能聽見她溫柔中帶着些慌亂的聲音,不停地安慰她,“乖,我們不哭。”
芳菲和祁蘭就站在二人身後,相視一對,一時無言。
明明這個時候是不該委屈的,可燕奚竟可以對這份自心底湧上來的情緒感同身受,難過得不能自已。
是原身燕奚的感情嗎?那為什麼,連她的心底也這樣難過。
怎麼辦,系統為什麼還不出現,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呀。
抽噎聲伴随着泣聲不止,她勉強咬出清晰的字眼,“我也不想,可我忍不住。”
眼淚似乎從未這般順暢地傾瀉出來,燕奚感到從來未有的暢快感,在燕聽雪一拍一撫的安慰下,淚水逐漸止住,稍稍回想,又不禁紅了眼眶。
在無言中、在一片哄聲中,她們二人冰消雪釋、前嫌盡去,達成未有的和解。
燕聽雪右手握着燕奚的手腕,左臂擁着她往前走。這次,她是真心實意的。
遠處的下人見此情形,提着掃把遠去,随手捅破角落一張蛛網,三言兩語将此事漸次傳開。
誤會便像那角落蛛網,編織細密、累積歲月,當一層層纏繞,便再也看不清事情的本貌,想要剖開便難了。
但所幸,故事沒有走到真正的轉折點,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這一張蛛網捅破,眼前清明,便再無什麼可以困得住眼前人。
葉将離聽說這件事時,正在燕旆旌身旁替他研墨。
她不敢相信,當即放下手中墨塊又細問:“當真如此?”
素心又重複了一遍:“确實如此。現在應該整府都知道二小姐在大小姐面前哭成淚人了。”
葉将離的嘴唇止不住地咧開笑:“終于,終于,小奚兒終于肯接受她姐姐了。”
燕旆旌也喜上眉梢:“看來這一趟讓小奚兒跟着聽雪去寒山寺修修心确實是對的。”
倏然想到什麼,葉将離又皺起眉頭。她看向燕旆旌,目光間有些憂慮:“就是不知,小奚兒現在願不願意接受我們。”
燕旆旌立即安慰妻子:“不急。今夜讓廚房好好做一桌子菜,我們一家吃個團圓飯。”
葉将離點頭,旋即道:“素心快讓他們去準備。”
*
芳菲進屋子禀告之時,燕聽雪正在教燕奚如何刺繡,并拿着她最近的繡品跟燕奚比劃。
彼時燕奚已經平息了情緒,看着燕聽雪的繡品,心思神遊其外。
聞言,燕聽雪停下手中忙活的動作,盈盈一笑:“小奚兒,我們去用飯。”
路上,燕奚被燕聽雪挽着,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她的話,心下思緒百轉。
說不緊張是假的。
下午不論真心如何,也算陰差陽錯為燕氏夫婦演了一出好戲。
信與不信,便看今晚。
燕聽雪在側端詳着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燕奚感到有一股暖流自接觸的地方傳來。她聽見她用平日裡溫柔細微卻堅定有力的聲音道:“小奚兒不緊張,阿爹阿娘,從不怨你。”
燕奚有點羞愧。
到現在,她還在怕二老對她迎頭而來的責備,盤算如何同二老演戲,以期以最快的方式緩和關系,以便她接下來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