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環次數多了，程曉瑤已經循環出經驗了。

依她經驗分析，循環初始點是整個循環最關鍵、且能改變事情走向的地方。

不然為何她每次睜眼人都在山頂，而不是在被剛綁架時？

所以，安檢大廳肯定有什麼東西是謝言歸執着的，隻是他還沒有發現，或者遺忘了，不然他睜眼之地就該是醫院，而不是機場。

走廊安靜到了極緻，空氣中飄蕩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就在程曉瑤陷入沉思間，一聲叮響，電梯裡走出來一對母子。

女的頭發花白，神情疲憊，她應該哭過，眼眶上的紅腫還沒消散，許似悲傷過度，走路都得她兒子攙扶着。

母子倆滿臉哀痛地從程曉瑤身邊經過。

程曉瑤擡眸，就見他們進了剛才謝言歸進的那間辦公室。

兩人才進去一會兒，女人的啜泣聲就從辦公室裡傳了出來，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壓抑着憤怒的男聲。

“周醫生，我小姨是在你們醫院沒的，她在住院期間出事，怎麼就和你們沒關系了？她要是下不了手術台，我們還能理解，畢竟不管什麼手術都有風險，可她這還沒開始手術呢，人就沒了，你跟我說，和你們醫院沒關系……”

“傅先生，請你冷靜。我們對謝女士的死亡也很惋惜，但謝女士死亡，并不是醫療行為造成的，責任不在醫院。”

一道女聲突然響起，顯然，這會兒辦公室裡人很多，且正在說話的女人好像還很專業，不像是醫院醫生，聽她口氣，反倒有些像醫院專門處理醫療糾紛的律師。

這女的剛說完責任不在醫院，謝言歸清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周醫生，我母親入院時住的是你們醫院的特級病房。我們和醫院簽訂的合同上明确寫着，特級病房提供特級護理，你們醫院的特級護理，有一條全天24小時專人陪護的服務。”

“我母親從離開醫院到死亡，一共有一個多小時，如果你們按合同履行全天陪護，必然會及時察覺我母親已離開了醫院。是你們失職，導緻我母親在突發心肌梗塞時得不到及時救助，最後死亡。”

謝言歸一開口，就反駁掉了醫院律師的說法。

他反駁的有理有據，别的暫且不提，就24小時全天陪護這一條，醫院就沒辦法撇開所有責任。

謝言歸是國際律師，雖然沒接手過醫患這方面的案子，但專業的就是專業的，隻簡單看了一下合同，就找到了切入點。

主治醫生和醫院律師微微一楞，第一時間發現了謝言歸的難纏。

謝言歸的切入點，是醫院律師沒有想到的，她蹙着眉，把桌上的合同拿起來又仔細看了看，在看到謝言歸指出的那條護理内容時，神情逐漸嚴肅起來。

她轉頭，朝主治醫生點了點頭。

醫院律師處理過很多醫患糾紛，很懂這一道，雖然合同上白紙黑字寫着，但律師的責任，就是為雇主打赢官司。

她放下合同，嚴聲道：“謝先生，合同上寫着病人入住病房期間，不得随意離開醫院，要出醫院，需得主治醫生同意。你母親離開醫院，是她的主觀行為，她沒告知護理人員或是主治醫生……”

謝言歸打斷醫院律師的話：“我母親離開，不管她有沒有告知你們，這都和醫院沒按合同履行全天陪護，沒關系。”

“我母親已逝，追究責任已是枉然，我現在隻想拿回我母親的遺物，至于其它的事，等我處理完我母親的後事再說。”謝言歸并不願和醫院過多糾纏，他的時間隻有這一天，交涉再多，淩晨一過，又會回到原點。

與其在醫院浪費時間，還不如去和程曉瑤談一談循環的事。

而且程曉瑤的出現，讓他看到了事情的轉機。

他受時間限制，沒辦法阻止母親死亡，但程曉瑤卻不受這限制。

她是早上蘇醒的，而她母親是下午兩點半後出事的。這期間的幾個小時，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這是我的名片，謝先生處理完謝女士後事，可以聯系我，到時候我們再談。”醫院律師遞了張名片給謝言歸，客氣道。

謝言歸接過名片，輕嗯了一聲。

“阿言，我想去看看你媽。”旁邊，滿臉悲傷，一直抑制着哭聲的謝慧雲，道。

醫院這邊有規定，在院病人過逝，倘若家屬不能當天就把逝者領回去，醫院就會先将遺體轉移到太平間。在接到謝母死亡消息後，謝慧雲和她兒子就來了醫院，但謝母死的太意外，又加上謝言歸今天回國，謝慧雲便想着等他回來再說，所以就先将遺體放在了醫院太平間。

謝言歸看着蒼老了不少的大姨，低聲道：“大姨，你和表哥去看我媽就成，我……我就不去了。”

謝言歸情緒看上去依舊很穩，唯有緊抿的唇線與眉間郁色，透出些許母親離逝的傷痛。

謝慧雲和傅天鵬倒沒覺得哪不對。

謝言歸早熟，遇事從來不慌，連他爸媽離婚他都沒表态，除了堅定要跟着謝母走以外，從始至終，都沒有多說過一句話。

甚至他成年後改姓，都沒通知任何人。

他生父得知他改姓，曾來過一趟謝家，剛滿十八歲的謝言歸，面對生父怒火與決裂的話，仿佛談生意般，三言兩語就壓下了父親的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