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瑤贊同謝言歸的推測,二十八這個數字,太敏感了。
雨水飄飄落下,在擋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水迹,雨刷器呱呱來回掃蕩,把略顯朦胧的玻璃掃得清透明亮。
程曉瑤微垂着頭,清透眸子閃爍着智慧的光芒,一遍一遍梳理着腦中沉積的困擾。迷霧似乎被撥開一角,她好像抓住了真相的尾巴。
半響後,謝言歸打破沉默,向程曉瑤說起了他的經曆。
他聲音平緩淡然,不見一絲急燥,不知道的,怕還以為他是在講别人的故事呢。
謝言歸陷入循環的次數和程曉瑤相同,迄今為止都是2564次。
他說,他的職業是國際律師,工作在美國,1月6号這天回國,是因為母親生病,要動手術,所以回來的。
但他回來晚了。
每天下午三點半,他睜開眼的瞬間,那通告知他母親過逝的電話就會打進來。
每一次循環,他都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
他經曆了二十八次車禍,與兩千多次自殺。
自殺方式和程曉瑤的死亡方式一樣,跳樓、觸電、跳江、突然沖向馬路,被車撞死……
千奇百怪,沒有一次能逃脫。
這期間,他嘗試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沒用,他的死亡時間好像被設定好了一般,不到轉點前,他想死都死不了。
他也自救過。
找過道士,找過和尚,還找個神婆,甚至還跑去過軍區。他希望在最後時刻,能得到軍人相救,可結果卻是在一室軍人眼皮子下自殺了。
淩晨轉點最後幾十秒鐘,就像一個打不破的魔咒,任由他怎麼折騰,結局都是自殺。
身上的事太詭異,科學解釋不通,他完全找不到自救的方向。
謝言歸說到自己的死亡,語氣依然沒有變化,程曉瑤靜靜聽着,就覺得這個人的情緒穩定的吓人。
她想,在沒出事前,他應該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不像她,經曆的死亡次數越多,情緒起伏就越大,像個神經病一樣,有時高興,有時低落,某段時間甚至還出現了想毀滅一切的沖動。
要不是有系統陪着,她怕早就發瘋了。
“你有想過,是什麼導緻你陷入這場詭異循環的?”
車子馳進市區,離市醫院還有兩三公裡,程曉瑤聽完謝言歸的經曆,尋思着問。
謝言歸黑眸直視前方馬路:“想過,可能和我母親死亡有關。”
這是他目前唯一能确定的線索。
程曉瑤側頭望他,白皙臉頰溢出疑惑。
他媽媽在他蘇醒時就死了,與這場循環完全沾不上邊,他怎麼會覺得和他媽媽有關。
“我回國是因為我媽,可每次循環,我都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還有一點,我媽雖然是今天動手術,但她不是死在手術台上的,而是手術前一個多小時,突發心肌梗塞,搶救不及時過逝的。”
程曉瑤愣怔,錯愕問:“她人在醫院,還能搶救不及時……”
謝言歸:“她手術前兩個小時離開過醫院,她去了哪裡沒人知道,等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倒在醫院後面的一處樓梯下。那裡有監控,但太偏僻,而且她倒下的地方,正好有個垃圾桶,垃圾桶擋住了她的身體,醫院監控室的工作人員沒有及時發現她,等收垃圾的阿姨發現時,她已經死了半個小時了。我每次循環時間都有限,能查到的東西不多,隻能查到她确實是死于心肌梗塞。”
說到這兒,謝言歸頓了頓,分析道:“我們不可能無緣無敵陷入死亡循環,這其中,必然有一個點,觸發了這場循環,我這邊唯一不尋常的事,就是我媽的死亡。”
談話間,車子已經開進了醫院停車場。
謝言歸的時間确實不多。
程曉瑤循環,除去下山的時間,每天好歹還有點時間,但謝言歸……光從機場趕到市醫院,天就快黑了。
安城機場在城郊,離市區院很遠,如果走跨江大橋,差不多四十分鐘就能到,可繞路走環城高速,要五點半才抵達醫院。
冬日天短,五點半天就已經暗下,醫院不如上午喧鬧,但還是有不少家屬進進出出。
從停車場出來,兩人才進醫院,就撞上了一輛回來的救護車。救護車呼叫的很急,還不等停穩,幾個醫護人員就急匆匆推着救護床奔向了醫院大門,很快,車上就擡下來個人。那是個中年男人,穿着工作服,左肩上插了根鋼筋,鮮血浸濕了他的衣衫。
醫護人員亂中有序,推床的,拿吊瓶的,邊跑邊給受傷者帶氧氣罩的,有個醫生,甚至還在奔跑中,翻開病人的眼皮,觀察病人瞳孔闊張程度……
雖然好幾人擠在救護床邊,但行動間卻沒有一個人出錯。
醫院就是這樣,每一個生命的起伏,都是輪回寫照,生老病死在這兒是人生常态。
程曉瑤和謝言歸走到一邊,給醫護人員讓出路,然後就上了醫院三樓。
“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見一下我媽生前的主治醫生。”
三樓是各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很安靜,雖然有家屬進出,卻沒有喧嘩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經曆了太多次母親死亡,他清俊面容上沒有悲傷,也沒有别的情緒。
程曉瑤找了張醫療椅坐下,半阖下眼簾,分析起了從謝言歸那兒得到的訊息。
【瑤瑤,根據謝言歸的說法,我分析了一下你們的情況。】安靜了一個下午的系統,在謝言歸離開後,蓦然出聲了。
程曉瑤:【分析出了什麼結果。】
系統:【你們兩個的循環應該不是世界意識主導,而是受執念影響。】
【你确定?】程曉瑤睜眼,驚問。
這是系統第一次明确給出原因,由不得程曉瑤不重視。
以前系統每次和她講循環原因,都模棱兩可,從來沒有一次,語氣這麼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