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胧可不會慣着她。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隻說:“你愛說不說。”
心裡卻有些不詳的預感。
甄靈兒見此,仿佛是察覺了謝胧内心的不安,大笑起來。笑夠了,才壓低了嗓音,湊到謝胧的耳邊說道:“陛下似乎剛剛下的旨意,要将謝家滿門抄斬,隻是這旨意尚且過完手續,還未怎麼傳出來罷了。”
說到這裡,甄靈兒笑得越發得意。
聽到這樣的消息,謝胧必定會極為難過,她還沒怎麼見過謝胧難過的樣子……
也不知道會哭成什麼樣子,想一想都覺得好笑。
然而尚未反應過來,熱水兜頭澆下。
甄靈兒被燙得一激靈,下意識站了起來,對着謝胧扇出一巴掌。
然而謝胧仿佛早有預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反了天了!”甄靈兒氣得渾身顫抖,卻抽不回被謝胧緊緊攥着的手腕,隻好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丫鬟,“将她給我抓住!我要自己扇她巴掌!”
丫鬟一湧而上,三兩下扣住謝胧。
“你還知道什麼?”謝胧問。
甄靈兒冷笑:“我就算是知道,又憑什麼告訴你?”
謝胧直接摔碎手裡的茶杯,也冷笑道:“當然憑我和齊郁是師兄妹,他手裡不是攥着你不少的把柄麼?”
甄靈兒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天認識謝胧。
然而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齒,清淩淩的鹿兒眼裡透出堅定,沒有半分慌亂。令甄靈兒覺得,好似本該如此,即便是身處逆境,謝胧應當也是這樣的。
但也隻是愣了一刻,甄靈兒看向謝胧的目光便越發可憐。
她明明迫不及待說出口,卻又故意賣了個關子。
“你怎麼知道,你那位齊師兄就會幫你?你可别忘了,當初是你爹不仁不義,壓着他在京都白白荒廢了那麼多年,總不許他下場,害得他耽擱這麼久才出人頭地……”
果然,謝胧的面色沉下去幾分。
甄靈兒心中得意不已。
她站起身,繞着謝胧走了一圈,打量着謝胧。想到剛剛被謝胧潑了一臉茶水,甄靈兒便氣得不得了,如今謝胧都落魄成了這樣,竟然還敢這麼對自己!
甚至上次,竟然敢打了她一巴掌。
要知道,從小到大,連油皮兒都沒破一塊。
更别說是當着别人的面,被甩了一巴掌。
若非是她有齊郁撐腰,當時甄靈兒就不可能放過謝胧。回去之後,真是越想越氣,她本來不過是恰好撞見了謝胧,忍不住堵着她出一出往日的氣。
誰知道被打了一巴掌不算,還被齊郁威脅了一通,回家後更是被訓了一頓!
甄靈兒生來便是天之驕女。
被人哄着寵着慣了,連往日見謝胧被衆星拱月都覺得不爽,何況是實打實在謝胧手裡吃癟。
她說什麼,都要報複回來。
“你若現在說出來……”
“我任你打罵出氣,隻不能帶上我的家人。”
“畢竟,我和你是沒什麼大仇大怨的。”
少女略帶虛弱的嗓音忽然響起,令甄靈兒微微一愣,下意識看向謝胧。便見少女面色蒼白如白紙,不知何時已然重新坐了下去,縱然如此,仍顯得搖搖欲墜。
甄靈兒難能可貴地心虛了一下。
但很快,又被對謝胧的氣憤惱怒吞沒,變得幸災樂禍起來。
她故意提高了聲音。
“你父親的案子,如今已經不在齊郁手裡了。”甄靈兒喝了口茶潤嗓子,唇角止不住地翹起,語氣愉悅,“他主動請旨,将這案子移交給了北鎮撫司。”
面前的少女原本就蒼白的面色,又蒼白了一分。
那雙素日裡清澈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下去。
“不僅如此,他還主動上交了一份名單,全是為你父親說話的門生和認為此事有冤的讀書人。”甄靈兒等了一等,見謝胧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隻好自己繼續說,“還有一則傳言,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我猜測你應當能辨别出來。”
這時候,謝胧瞳仁才動了動。
她看向甄靈兒,氣息微弱得仿佛隻有自己能夠聽到。
可謝胧實在是渾身冰冷,沒有多一分的力氣。
“是什麼?”她問。
甄靈兒和謝胧的目光對上,對方殘忍地微微一笑。
謝胧隻覺得那目光滿是憐憫的意味,便聽到甄靈兒說:“據說,齊郁以什麼為要挾或是交易,從謝宇那裡得到了一則認罪的證書。”
“這消息傳出來,便有不少人彈劾于他,他不得已才将手底下查了一半的案子交出去。”
“還将那份名單交出去,都不過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罷了。”
謝胧第一個念頭便是,果然如此。
難怪齊郁會那麼好心,廢了一番周折,隻是讓她進去見一見阿爹。
或許,那隻是為了阿爹不肯認罪做出的退步。
還有,怪不得爹爹會警告她,千萬不要相信齊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