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璇也不是泥捏的性子，許淵曾搭救過她，又将還魂草雙手奉上，她心存感激，可這不代表她要對許淵做小伏低。

許淵昨日對她便有些冷淡，她起初不以為意，可今日他的這般作為卻是叫青璇斷定了某些猜測。

許淵如鷹隼般的目光直視她，分毫不讓，隻是一字一頓地重複：“請姑娘在正廳等候。”

青璇眯起眼睛：“甯王殿下究竟何意？”

直覺告訴她許淵的狀态很不對勁，且這種感覺越發強烈，甚至令她嗅到了一絲威脅，整個人如一張弓，瞬間繃緊。

許淵那雙黑沉的眼睛沒有什麼波瀾，察覺到青璇眼中那抹隐隐的防備，他聲音冷了下來，從上座站起身來，一步一步逼近青璇：“姑娘問本王何意？”

“姑娘應當心知肚明！”

青璇眉心擰緊，任由許淵在她面前一步之遙站定。

四目相對猶如短兵相接，他眼中的陰翳如一團翻滾的雲層，混着一種泥濘與潮濕，洶湧襲來，叫青璇有些心驚，立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青璇居然從許淵的眼中讀出了失望和憤恨，裹挾着無邊的痛苦，令她心煩意亂。

失望？憤恨？

他又憑什麼能自作主張将這些失望和憤恨盡數發洩在她頭上。

她倏爾冷笑一聲：“甯王殿下當真好笑！”而後憤然轉身，“恕我不能奉陪！”

許淵望着她站的筆直的背影，眸光微暗，片刻後幽幽開口：“前日夜裡，姑娘為何偷偷潛入書房？”

質問的口氣。

他的質問很快起了效果。

青璇身形猛地一滞，腳下步子如同泥牛入海，無力向前邁出一步，她閉了閉眼，一顆心沉到谷底。

短短一瞬她已經在心中想了一萬種死法，一時有些默然，垂落在側的雙手也微微顫動，緊握成拳。

因背對着許淵，青璇錯過了他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痛，如同一尾瀕死的魚，像在乞求天人憐憫施舍甘霖。

青璇動了動那雙似乎不再長于她身上的腿，僵硬轉過身，頂着許淵壓迫性的目光，她聽見自己低聲問：“你是何時發現的？”

她自認做得天衣無縫，唯一的可能就是許淵去而複返之時，可那時許淵沒有拆穿，為何到了如今又舊事重提。

許淵沒有開口，隻是這麼靜靜地看着她，用近乎審視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後欺身上前，擒住青璇下巴：“姑娘以為我是何時？”

這是個頗帶掌锢意味的動作，若是往日的許淵，對她僅有尊重，絕不會如現在一般——

放肆而輕佻。

青璇心中忽地騰起這句話。

他帶着打量和懷疑的眼神令青璇心中一寒，帶着羞辱意味的動作更是越了青璇雷池，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擡手，想要打落許淵那隻覆在她面上的手。

可許淵看似随意的動作卻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青璇這一下落在了空處。

許淵靠得愈發近了，她感覺到許淵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柔柔落在面頰上，激起一陣顫栗。

這般近的距離，她能清晰聞見許淵身上清冽的皂角香，她正處在一個被許淵身形籠罩的暗角，無處可逃。

也無力再逃。

她抖了抖睫羽，直覺與許淵之間十分不對勁，慌忙想要拉開身形，卻被許淵強迫着擡起頭與他對視。

那是看獵物的眼神，極度危險，帶着一種青璇從未見過的深沉欲色，鋪天蓋地卷來。

許淵望着面前微微矮他一頭的青璇，眼神微動。

分明是那般冷靜聰慧、武功高強的女子，那般遊走于生死之間的俠客，可此時任誰瞧了，都無法将眼前這個玲珑剔透的少女和在揚州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素衣聖手聯系起來。

許淵身邊沒有女侍，因此對于男女之事，他向來看得極淡，他沒有一刻這麼清晰地認識到，青璇是個極美的女子。

從這個角度，他幾乎可以數清她臉上的每根絨毛，她眼底那抹極力掩藏的慌亂更是刺痛了他的心。

在青璇看來，與方才的戒備不同，此刻許淵眼中翻滾着她看不懂的神色，她本能覺得危險，手中的銀針悄然擡起，卻又在片刻後放下。

這裡是甯王府，她在此處出手，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她不能動手，至少不能是現在。

腦中天人交戰許久，她與許淵這般對視了幾秒，率先敗下陣來，心念電轉間打着商量道：“書房的事，我可以解釋——”

話還未曾說完，青璇便見面前的那雙帶着壓迫的眸子緩緩閉合，而後越湊越近，嘴上似乎多了一抹溫熱的觸感，将她想要說出口的話盡數都堵在了喉嚨裡。

許淵就這樣捏着她玉白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了猝不及防的一吻。

那清冽的皂角香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而來，那雙平日裡不苟言笑的薄唇此刻正覆在青璇唇上，它的主人似乎仍覺不滿，将另一隻手擡起，更用力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