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帝王稱病罷朝,宮中便斷了消息,三司會審之事有薛相壓着,無人敢提起,進度就慢了下來。
這天風和日暖,又恰逢休沐,箫閑難得空閑,用過朝食便打算出府逛一逛,結果府門還沒邁出去,就被禦史台的人堵在了門口。
來人是禦史台的小吏,箫閑這段時間見過幾面,隐約記得是叫季九三。
剛一照面,季九三二話不說,一個滑跪沖上來就抱住了他的腿,哭喊着,“大人,魏筠案又有線索了。”
聽到魏筠案三個字,箫閑當即變了臉色,沉着臉擡手止住話音,“你要不要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
季九三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疑惑問:“什麼日子?”
箫閑沒好氣地揮了揮手,抽出腿就準備上車,“今日初十,休沐,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吧。”
“可是……”季九三仿佛沒看到箫閑眼裡的抗拒,抱着腿不撒手,“此事與定遠侯有關,薛相下令讓您早些處理。”
薛相薛相又是薛相!
為什麼他都放假了還要工作?
箫閑悲怆地閉了閉眼,人都麻木了,心裡為自己失去的假期默哀了幾秒,才不情不願開口,“什麼線索,說吧。”
見他妥協,季九三眼裡打轉的淚水頃刻就縮了回去,畢恭畢敬地奉上一份卷宗,“請大人過目。”
禦史台這是從哪弄來的戲精?
箫閑擡眸掃了季九三一眼,伸手拿過卷宗逐字看過,半晌,他忽然輕笑了聲,漫不經心地問:“這兇器真是從定遠侯府中找到的?”
季九三鄭重地點了點頭,“是,今日清晨剛發現的。”
“定遠侯府守衛森嚴,沒有陛下旨意,你們是怎麼進去的?”箫閑合上卷宗,随手扔了回去,“若此案真是雲霭所為,他萬不會放你們進府搜證。”
“沒進府搜,”季九三搖搖頭,“兇器是定遠侯府一個下人發現的。”
聽罷,箫閑輕挑了下眉,嗤笑一聲,“那真是有趣。”
“大人的意思是……”
“沒什麼,你且回去吧。”箫閑盯着季九三的神色看了片刻,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定遠侯府我會去的。”
季九三被他莫名的一眼看得心慌,忙躬身行禮離開。
一直看着季九三騎馬轉過巷角,陳忠才上前問:“大人是要去定遠侯府?”
自從經曆了那天的事情,箫閑一聽到雲霭兩個字就心慌,更别說見面了,但有薛相在,他又不得不去。
“嗯,去一趟吧。”箫閑擡手揉了揉眉心,無奈歎了口氣,“目前發現的證據,無一例外都指向了雲霭,薛相難得抓到雲霭的馬腳,自然是迫不及待想将罪名落實,我若不去,又是一堆麻煩。”
他仰頭看了眼天色,忽然問了句,“楊曜那邊情況如何?”
陳忠低聲彙報,“已經安定下來了,楊大人說,那份罪證中有一封書信,他還記得些内容,過幾日就默一份送過來,或許對大人有幫助。”
箫閑輕輕颔首,撩袍上了車,“行,也算沒白救他。”
早些兇器在定遠侯府被發現時,雲霭就預料到今日會有薛黨的人到訪,隻是當見到來人時,依舊有些意外。
“箫大人,幾日不見,身體可安好?”雲霭擱了手裡的茶盞,倚着窗沿望過來,尾音帶着溫煦笑意。
一陣清苦藥香随風撩過鼻息,箫閑想起那日雲霭輕言細語掠過耳畔的氣息,耳尖倏然染上紅意。
果然,還是不見面為好!
“見過侯爺,下官一切安好。”他垂眸稍作掩飾,躬身下拜,“想必侯爺已經知道下官是為何而來了。”
“箫大人若是為了魏筠案來,就什麼都不用說了。”雲霭唇邊的笑意忽然止住,冷了臉道,“魏筠究竟怎麼死的,箫大人比本侯清楚。”
箫閑淡然一笑,不置可否,“所以,下官也不是來詢問案情的。”
“哦?”雲霭頓時被勾起了興趣,“若不是為了案情,箫大人來做什麼?莫不是箫大人已經想通了,要加入本侯麾下。”
箫閑話音頓了下,面無表情繞開了這個話題,“不管是魏筠案還是莊岩案,所有證據都指向了侯爺,侯爺不覺得蹊跷嗎?”
“這能有什麼蹊跷,”雲霭冷嗤一聲,“隻要兵權在本侯手裡一天,這種事就少不了,栽贓陷害的事那麼多,每一件都在意,本侯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侯爺倒是豁達,”箫閑擡眸看過去,意有所指,“但侯爺就不怕因為此事被扣上藐視天威的污名,從而丢了兵權?”
“若本侯的兵權這麼容易拿,薛興懷早該得償所願了。”雲霭支着下巴,迎上箫閑的目光,語氣不屑一顧。
早年他羽翼未豐,薛興懷都拿他毫無辦法,如今他已封侯,還會怕這些小伎倆?
再者說,當今天子連政權都把握不住,更遑論藐視天威。
箫閑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