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二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薤白是安慰商洋的那個人。五年後他們的角色互換，薤白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商洋真的長大了。
薤白閉上眼睛，靠着商洋的肩膀，微微點頭：“謝謝。”
商洋松開薤白，很紳士地朝他笑了笑，轉過身小跑着追上常山他們，趕在最後一刻踏進了電梯。
司半夏和袁文倩一左一右拍了拍薤白的肩，三個人結伴走進商陸的辦公室。
“我還是第一次來商陸的辦公室诶！”袁文倩為了調節一下沉重的氣氛，故意找着輕松的話題，“那整面牆的機箱是什麼啊……”
“服務器。”薤白笑着回答，“以前他還在上學的時候，天天吵着要租雲服務器，後來有錢了就開始自己構建了。”
“這麼一想商陸也真是個始終如一的人啊，不光是對感情，就連對愛好都是一樣。”司半夏出神地看着那些機箱，“他以前說過是想做一個工程師對吧。”
“是啊。”薤白走到辦公桌前，看着桌子上擺着的他和商陸的二人合影，“所以我覺得這次他去幫張航他們并不是因為收到了委托，他是發自内心地想要去做吧。”
“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做什麼，但想想……他們大概真的會改變世界吧，聽着有點兒俗。”袁文倩走到薤白身邊，拉着他坐在商陸專屬的總裁辦公椅上，“這件聽着有點兒俗的事情，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就是驚天動地的成就。然後啊，這個對我們而言驚天動地的成就，對他們來說就隻是一個愛好。哇，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心情，我們真的是在幫助一群好厲害的人呢。”
薤白坐在椅子上，看着往常商陸會看到的場景，想象着坐在這裡的商陸每天都在思考些什麼。“是啊。”
“我衷心的希望他們能夠成功。”袁文倩輕輕拍着薤白的肩膀，“我相信很多人在知道實情之後，也會像我一樣，發自肺腑地祈禱大家的成功。”
薤白擡手摸着商陸摸過的鍵盤：“嗯。”
“所以啊，小白。”袁文倩這一次輕輕拍了一下薤白的頭，“你不是獨自一人哦。”
司半夏也走過來說：“是啊，你不是唯一一個正在心疼、擔憂、害怕的人。今天幫忙的我們所有人都是你的戰友，都是商陸的戰友。”
薤白先是笑了一聲，然後低下頭想要藏住眼淚，結果哭腔還是使他暴露：“我還能再見他一面嗎，這兩天一直忙着就沒心思多想，但是現在我滿腦子裡都是……也許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哪怕是最後一面。那天晚上他給我打視頻電話，就是這個意思吧，他是在跟我道别，他也覺得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我說不定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活着，說不定連屍體都見不到。我送給他的智能手表，傳過來的數據從前天夜裡就再也沒有更新過了。”
我想讓他好好活着，即便是死了，我想我可以為他舉辦葬禮。我想我能和他葬在一起，在墓碑上刻着我們曾經深愛過，死後也将延續生前的感情。我想他可以是一個自由的人，或者是一具自由的屍體，不用被可笑的政治束縛，不用被莫名其妙地“抹除痕迹”。
短暫地發洩過後，商陸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薤白立刻止住哭聲，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幹眼淚，擡起頭緊緊盯着那道門。
“誰？”多年的演員經驗讓他很順暢地從哭腔切換為日常的發音，薤白一邊詢問，一邊看了看手機。
手機上有常山發給他的消息：“蕭繼成的部下找來了，我們沒有理由攔他，估計他已經到商陸辦公室了。”
“我們是國家特殊行動組的，快點兒開門。”門外的人聽起來就不是要來跟他們講道理的。
司半夏和袁文倩藏在門後，注視着薤白走過去開門。
既然國防的人找到這裡，那麼就說明他們為商陸做的一切不在場證明都沒有非常明顯的破綻，這就意味着國防也還沒有找到商陸本人。薤白心裡稍微放松了些，接下來就要看他如何為商陸繼續圓謊了。
他穩了穩神，稍微敞開點兒門縫，出門後又把門合上，動作很輕，聲音也很輕：“什麼是國家特殊行動組？我有點兒沒聽明白。”
門外的國防軍隻有兩個人，他們互相對視了一下，然後出示證件：“我們接到命令，來對商陸進行調查。剛剛問了公司的其他員工，說商陸現在就在辦公室。請你配合我們工作，讓我們進去和商陸核實一些情況。”
薤白擡手攔住那兩個腰上别着槍的軍人：“不好意思，商陸在休息，你們能不能小點兒聲。他過一會兒還得去對付那些讓人頭大的記者呢，現在正在養精蓄銳。”
“如果你不讓開，我們會當做你影響我們執行公務，我們可以硬闖的你懂不懂。”軍人推着蒲薤白的肩膀。
這種典型的威脅語氣讓薤白覺得很親切，這幾乎就是教科書一般的談判方式啊，他還記得當初裴邵博跟他們講述在面對這種威脅的時候應該表現出什麼樣的态度呢。“你們既然可以硬闖，那為什麼還要征求我的同意？一開始硬闖不就行了嗎。”
兩個軍人雖然接受過不少軍事培訓，但他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面對的罪犯大部分都是吸了毒、殺了人的瘋子，即便是偶爾面對間諜，也沒有太多次被反問的經曆，所以他們當即就被薤白問住了。
“我們當然可以硬闖！他睡覺重要還是我們的公事重要？”國防軍毫無邏輯地對付着薤白的問題。
薤白歎了口氣：“雖然我不覺得他睡覺會比你們的公事重要，但想必你們也沒有權力硬闖對吧。我想想，是不是需要什麼搜查令的？”
“少跟我們兜圈子，你這是在耽誤我們執行公務，是違法的知不知道。現在立刻讓開，不然我們就可以理解為商陸根本不在這裡。”
薤白皺了皺眉，一臉困惑地看着他們：“我讓開了的話，誰知道你們會沖進去對商陸做什麼。我也沒有看到你們可以合法調查商陸的證據，萬一你們隻是對手公司派過來的攪屎棍該怎麼辦。”
薤白故意裝作聽不懂他們的問題，表演出一副“商陸就在辦公室裡”的姿态，然後用身體擋住門縫。
兩個國防軍不耐煩地咋舌，其中一個人開始聯系蕭繼成：“上校，我們在商陸辦公室門口，有個人攔住我們說沒有搜查令就不讓進。我們可以硬闖嗎，您批準一下。”
薤白趁着對方在聯系上級領導的功夫，思考下一步要怎麼辦。這種情況下就算商陸趕到了也不會直接出現在辦公室裡，如果沒趕到，那麼這兩個軍官闖進去也就隻能看到司半夏和袁文倩。
該怎麼辦？把常山叫上來還來得及嗎？總而言之要把這兩個人支開，哪怕讓商洋回來躺在沙發上僞裝是商陸的話也可以應付一時……
薤白也拿起手機，正打算給常山發消息的時候，發現常山的消息頂進來好幾條：“你撐住，我馬上帶着記者上去，有我和媒體同時在場的話國防就會暫時撤退了。”
撐住……說的倒是簡單，但是要怎麼才能撐得住啊。
“你們要是現在申請硬闖許可的話，就去茶水間等結果。今天是光影的挂牌儀式，一會兒會有媒體經過這裡，你們會耽誤公司正常運營。”薤白的語氣毫無商量之意，幾乎等同于命令。
國防軍也是想不明白了，他們怎麼能這樣頻頻吃癟呢。大概是一時脾氣上來了，兩個人還沒有等來結果，就氣勢洶洶地再次朝薤白示威：“你管不了事兒，快點兒讓開！”
他們甚至直接用力拍辦公室的門，邊拍邊喊：“商陸！商陸出來！”
薤白明顯察覺到這兩個人是在暴力執法，講道理也好，耍小聰明也好，都已經不夠用了。眼看着那兩個人就要擡腿踹門，薤白心一橫，決定就在這裡跟他們拼了。
還沒有等他動手，薤白突然感覺到背後的門被從内部打開，他以為是司半夏和袁文倩按耐不住，所以慌張地轉過身。
這一轉身，薤白感覺自己的大腦瞬間就隻剩下雪花屏，心跳一瞬間超速，讓他呼吸都有點兒困難。而那兩個國防軍也露出無法相信的表情，充滿質疑地看着從辦公室裡出來的人。
“幹什麼呢這是，這麼熱鬧。”衣冠不整的商陸正用胳膊撐着門框，連續不斷地打了幾個哈欠，一臉困倦地看着門外的國防軍，“喲，Cosplay？今天還有這種活動呢？”
“你是商陸？”國防軍上前一步，拿出手機對準商陸的臉掃描了一下，“張嘴，左右上下搖頭。”
“啊？”商陸一臉懵逼。
“配合一下！”國防軍又吼了一聲。
商陸茫然地張開嘴，然後搖了搖頭。
國防軍很快就通過人臉識别确認這就是商陸本人，“你特麼一直在辦公室裡？”
“……什麼意思？”商陸甚至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兩個國防軍就像是見鬼了一樣，低聲罵了幾句，然後對商陸命令道：“以後我們要是再來調查你，你就立刻出來明白嗎？我們的工作你耽誤得起嗎？”
“什麼調查……？”商陸再次反問。
那兩個人甩給商陸一個白眼，很快就離開了。
商陸這才把薤白拽回辦公室裡，然後昂起頭長舒口氣：“刺激。”
辦公室裡的袁文倩和司半夏已經控制不住眼淚了，天知道她們兩個在下定決心準備沖出門跟國防的人拼命的時候聽到背後有人在敲窗戶、轉過頭看到商陸懸在窗外朝她們比劃開窗的那一瞬間是什麼心情，她們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同樣感覺自己像在做夢的還有薤白，他還是沒有反應過來，隻能一臉呆滞地盯着商陸。
“我五點多才從實驗室裡出來，開車肯定趕不上了，所以我讓勇哥開車先走，我去找了個别的路線。”商陸簡單跟薤白解釋着，然後指了指天上，“你不覺得今天的直升機特别的多嗎？”
薤白擡手摸了摸商陸的臉：“啊，熱的。”
“哈哈你這是什麼反應？”商陸笑着捏了捏薤白的臉，“你的臉也是，有點兒燙手啊。”
薤白緩慢地眨了眨眼，“剛才太激動了，我還以為我要跟正規軍人大戰幾個回合，心理準備都做好了，結果現在就……”
“現在就感覺渾身力氣沒處使，所以心裡空落落的？”商陸微微低頭，輕輕啄了一下薤白的嘴唇，“給你重新激活一下。”
薤白在感覺到嘴唇的觸感時，不受控制地笑了一聲，然後很突然地擡起手抱住商陸的頭，用力地再次吻上去。
看到激吻的現場直播的司半夏和袁文倩第一次對兩個人接吻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感，相反，她們感動到恨不得也過去親他們一口。
要是這一吻永遠都不會結束就好了，但最後還是因為頭暈目眩而停止，再這樣下去說不定要給司半夏她們現場直播一下更加熱烈的成人内容，所以商陸和薤白在最關鍵的結點停了下來，頭碰着頭用力喘着氣。
“我回來了。”商陸小聲說。
“等你好久了，”薤白先是抱怨了聲，緊接着溫柔地抱住商陸，“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