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的遵循醫囑的話，陽起石還需要住院兩天，但倔強的陽起石并不聽話，麻醉的效果徹底消失之後，他就掙紮着要出院了。
“逞強個什麼，貫穿傷不好好休息的話可是會落下後遺症的，手不想要了？”黑川來探望躺在床上怎麼也踏實不下來的陽起石的時候，随口說了句。
陽起石看着圍他病床一周的後宮團隊，最後再看向黑川的時候，眼神裡飽含無力感：“我就想圖個清淨，早上大夫來查房，看到屋子裡這些人，吓得不敢進來。”
“我家的醫生比這醫院的醫生要好得多，出院就來我家躺着就好了。”川崎一史滿是不屑的說。
“少爺，這醫院也是你家開的。”黑川在旁邊默默提醒道。
“哼，要是出事的第一時間就來找我，陽先生也不會被折磨成這樣。那個宮野死得也太快了，真是便宜了他。”一史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落在雅樹身上，明顯就是在埋怨。
雅樹當然也能感受到，他當時隻怕事情發展成□□大戰，那樣一來可能會讓更多人都無法逃過一劫。
“你們要吵就去病房外面吵，現在陽先生需要休息！”大小姐果穗勸架的時候都帶着一種蠻橫的勁兒。
隻有乖巧的春菜一直坐在陽起石床邊安安靜靜地幫他看着點滴有沒有輸完。
黑川這時點點頭，對陽起石說：“你這兒還是這麼熱鬧，我以為你早就解散你這個團隊了呢。”
“你要是來挖苦我的，那大可不必。”
“我是有點事想和你單獨說。”
陽起石聽罷，眼神示意雅樹，後者非常聽話地帶其他人離開了病房。
黑川見大家都離開了，才敢坐在沙發上，扯開領帶長歎了口氣：“商陸認識最上航嗎。”
“誰？”陽起石皺了皺眉。
“我想想他中文是叫什麼來着……張航。”
“哦，肯定是認識的，光影和CBL聯合出品過電影電視劇。怎麼了？”
“也沒怎麼，就是有段時間沒見過阿航了，突然聽到有人提他名字……”黑川撥弄開窗戶，掏出一根煙點上，叼着煙望着窗外發呆了一陣，“聽說阿航被你們國家政府暗中調查，現在連出境都是不可能的了。到底在幹什麼啊，那個人。”
“怎麼你還擔心啊，你們交情很好嗎？”
“隻能說是有些交情，但……矢田很依賴那個人來着，畢竟當初正人死後，阿航就順理成章地成了照顧矢田的人。要是阿航也出了什麼事，很難想象矢田要怎麼辦。”
陽起石差點兒在床上翻白眼，他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都能從平時跟矢田的來往中感受到矢田真正在乎的一直都是黑川，但他一直很納悶為什麼黑川本人就從來沒感受到。難道是太遲鈍了嗎。“黑川警官是那種天上掉餡餅砸在自己頭上都覺得那餡餅不可能是屬于自己的的那種人嗎。”
“天上掉餡餅？那是高空抛物，很危險的。”黑川回過神來看着陽起石。
陽起石此刻看向黑川的眼神仿佛在關懷智障：“那我不如再給你說得明白一些吧，矢田心裡裝的不是正人也不是張航，是你。怎麼樣，這回能聽懂了？”
黑川何止聽懂了，他都聽笑了：“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我跟矢田多少年交情了，我從他中學就認識他了。那年我剛成為警察，參與的第一個重案就是矢田家縱火案，全家隻有矢田一個人活下來，而且是被炸飛出來的，住ICU一個月才有好轉。那時因為就我最年輕，所以去問矢田火災那天發生了什麼，那小子冷眼看着我，好像我是殺他全家的兇手一樣，跟我說警察都這麼沒有人性的嗎，找一個剛剛死裡逃生的小孩子，張口就問你知不知道誰放的火。
“矢田啊，他心底肯定恨死我了，我又不會說話，也不會安慰人，為了從他口中得到一些事件相關的證據，天天厚着臉皮去他面前刷存在感。還搞出來很多糗事，比如我根本不知道他吃菠蘿過敏，每次探病都帶菠蘿過去，我怎麼知道啊，我喜歡吃菠蘿嘛，結果他一口都不吃，我逼着他吃，他吃了之後，又進了ICU。”黑川愁得皺起眉。
“你可真是個畜生啊。”陽起石忍不住驚歎。
“還有，他不喜歡吃豚骨拉面，可是我愛吃啊，所以他出院的時候我就帶他去我最喜歡去的拉面館子，結果他吃完之後又腹瀉到不得不回醫院多住兩天。”
“别說了，真的……我都要開始同情矢田了。”
“我就是想跟你說，矢田不會把我這種人放在心上的。但是正人和阿航就不一樣，那兩個人真的很不一樣，一個正直得像個傻子，另一個強得像個瘋子。他們總是能給矢田全方位的保護，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那種。你知道當初矢田決定進同心會的時候，會長雖然……但是也沒有把他當人看，正人看不下去，因為正人覺得矢田就跟弟弟一樣，所以他就出手把矢田從會長手裡‘贖了’出來。後來正人死了，矢田一股腦就隻有複仇，但他又不是什麼很有攻擊力的人，單槍匹馬到真民會的地盤，差點兒被活生生地打死，阿航路過的時候順手就給他救了。”黑川冷笑着自嘲道，“那些時候我在幹什麼呢，我就隻會在看到矢田的時候遊說他金盆洗手、做個好人。但是，什麼才是好人呢，我已經不知道了。”
“至少在醫院裡抽煙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陽起石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黑川沉默地看着陽起石：“一陣見血啊。算了，我隻是來問問商陸是不是真的認識阿航。”
“這事兒你去問那個姓橘的教授不是更好嗎。”
“我平時不敢跟那個教授說話來着，總覺得他帶着一種渾然天成的瞧不起人的态度。”
“你慫得不像個警察啊。”
“我一直以為沒人能跟那個教授搞好關系來着，但是阿航跟那個教授關系就特别好，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商陸跟那個教授的關系也特别好。難道他們是那種高智商聯盟？就隻有腦子好的才能是自己人？”
陽起石歎了口氣：“商陸跟誰關系都挺好的，就連我這種人，他都沒法見死不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希望他也能對阿航不要見死不救吧。”黑川小聲念叨了一句，然後掐了煙，“我走了。對了，你剛說矢田心裡有我……嘶，你為什麼突然開這種玩笑呢？”
陽起石看着黑川那一臉認真的蠢相，隻好回答：“不知道，可能就是閑得難受逗你玩兒吧。”
“說起來我有一件還挺好奇的事情來着，暗戀矢田的黑川警官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矢田其實也喜歡他來着？”而當時遠在豐州逛吃聊天的商陸三人也因為聊起過去的事情所以提到了黑川和矢田，薤白在聽泉也講述過大家的往事之後，突然提問。
商陸在聽到這個問題時震驚的反問：“什麼？誰喜歡誰？”
泉也同樣很震驚：“你才剛剛認識他們就能看出來了嗎，真希望黑川能有你十分之一的情商啊。”
“因為矢田表現得很明顯啊。”薤白舉着雞肉串吃得不亦樂乎。
商陸回憶着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很明顯嗎……？”
“矢田每次出事的時候，第一時間聯系的都是黑川來着。”泉也跟着一起八卦起來，“雖然我一直覺得黑川才是那個會給矢田制造危險的人。”
“也許是因為童年經曆吧，對矢田來說，人生重大變故就是童年的那場火災，死裡逃生之後他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穿着制服的警察，很難不會就此依賴上對方。”薤白說着說着想到了自己，“就像是林叔走了之後，面對第一個願意接納我的人，我幾乎是無條件地信任。”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商陸和泉也都愣住了，各自都在心裡反複咂摸小時候薤白的心情和處境，然後露出“那時候沒能幫到他的我可真該死啊”的表情，一左一右地摸了摸薤白的肩膀。
“你們兩個怎麼了……”薤白有點兒不習慣這種突如其來的雙倍疼愛，“我就隻是想說因為我也犯過類似的蠢，所以能想到矢田的心情而已。不過幸好黑川警官是個正常人，還是個警察呢，就是年齡差太大了。”
“我知道我知道，還想吃點兒什麼嗎？要不要再來一份烤牛排？”商陸指着從剛才開始薤白就忍不住看過去的小店。
“留着點肚子一會兒去吃大餐，現在先吃點零食就好了，我去給你買一份巧克力香蕉怎麼樣，想不想吃呀？”泉也的語氣也變成哄小孩子那樣。
薤白感慨着自己剛剛的多嘴，然後擦了擦嘴角：“你們啊，沒必要彌補我什麼，我現在很開心啊，這時候你們再這樣過度補償，那純粹就是為了安慰自己了。我們下一站要去哪兒？”
“我想帶你們去我學校看看，有我帶着的話，你們可以去随便一個想去的研究室。”泉也說完，笑了一聲，“雖然你們也是在頂級學府讀書吧，但是你們都沒參加過國際交流會之類的，我就擅自替你們感到遺憾了。”
“我還挺想去東大的理學院看看來着，還有，聽說東大圖書館有一些很罕見的藏書。”商陸一下來了興緻。
薤白聽到圖書館，也表示願意過去感受一下，“雖然看不太懂日語，但是可以去感受一下學術氣氛。”
“那就出發吧，晚上預約的飯店也是在那邊，逛過之後就能去吃飯了。”
三個人走出美食街，泉也正打算叫車來接的時候，商陸看到路邊停着一輛黑色轎車，矢田正靠着車朝他們招手。
“難道是因為我們說了太多矢田的八卦就把他給召喚過來了嗎。”商陸小聲嘀咕。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說曹操曹操就到。”泉也跟了一句。
眼看着商陸和泉也就要成為“親哥倆兒”的薤白在心裡默默敬佩商陸的交友能力，然後主動向矢田回應：“沒想到在這裡都能碰……啊，你是不是聽不懂中文來着？在這裡、這裡都能遇到，沒想到。”後半句話換成蹩腳的日語的薤白說話時面目都猙獰了不少。
矢田笑出聲，“哈哈，我聽得懂中文，當初被阿航逼着學到了八級呢。”
第一次見到矢田露出這麼放松的笑臉，薤白看得有些失神，要說他平時已經見過太多帥哥美女了，一般不會輕易贊歎别人的長相，但現在面對笑起來的矢田，他好像有點兒懂了近藤清人為什麼會為矢田瘋狂到那種地步。“哦，哦……”
“還好在這裡碰到，省去找你的時間了，我是想着還沒有好好向你道謝，那天晚上在船艙……你沒見過那種場景吧，吓到你了實在抱歉。”矢田向薤白伸出手，“給我個報恩的機會。”
薤白下意識地和人家握了握手，随口說道：“更慘的我都見過，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需要刻意報恩，我沒什麼需要的。”
“是嗎，那我可真是自作主張做了件無聊的事啊。”矢田假裝遺憾地聳了聳肩，然後從車裡掏出一份合同，“TF說他們一直想找一個亞洲代言呢。”
見到合同的商陸比薤白還要震驚一些，可以說矢田這是把他想做的事情提前給做到了，“TF？什麼意思，你去找TF談了生意？”
“原本陽起石不就是想要擴張光影的嗎，這次因為我跟清人和宮野的一些恩怨不小心把陽起石也牽扯進來，我想彌補一下來着，結果TF說已經打算和光影建立合作關系了。這方面出不上力的話，我就隻好研究一下還有什麼别的方式，然後陽起石就發消息過來說‘要是你能把代言給簽下來就算是報恩了’。怎麼樣，也算是節省了你們的時間吧，況且TF也有入駐中國的打算，隻賺不虧。”矢田把合同遞給薤白。
薤白甚至感覺這合同有點燙手，他呆呆地看向商陸，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節省時間倒是真的。”商陸看着合同上面的标題，“回頭我去看看裡面的條例。”
“确認無誤的話随時都可以簽約。”矢田補充道。
“謝了。”商陸心不在焉地說了聲。
薤白感覺自己簡直就是稀裡糊塗地拿到了一個奢侈品代言，腦子還沒有轉過彎兒來，隻能跟着商陸一起道謝。
“接下來你們要去哪兒，送你們一程？”矢田說着就為薤白打開了後車門。
商陸受不了矢田對薤白的殷勤勁兒，占有欲極強地摟上薤白的腰，像是宣示主權似的：“矢田先生也有自己的安排吧，不用這麼麻煩。”
矢田怔了怔，又看向一旁的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