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們三個來登山，你們這是給我搞了個團建？”王曜華看着在武當山機場集結隊伍，眉毛逐漸糾結到一起。
商陸左手指着以甄遠峰為首的研究室一行人：“我說要去爬山，甄哥說不能便宜了我一個人去旅遊，非要搞研究室團建，所以才神也被坑蒙拐騙過來了。”
“甄遠峰就算了，為什麼韓建濤也跟來了。”王曜華指着正在不遠處跟甄遠峰一起拍照的韓建濤。
“因為……他們是情侶？”商陸頭一歪，不知道王曜華為什麼要這麼問。
“……那你右手邊又是怎麼回事兒，家庭旅遊嗎？”王曜華把頭扭到另一側，看向正推着坐在行李箱上的妙齡少女兜圈子的常山，和跟着常山他們身後用手機錄像的趙問荊。
“據說是一直想找機會出來旅遊，我跟他們請假的時候，他們覺得武當山不錯，就一塊兒來了。小孩兒中考也結束了，正好趕上暑假。”商陸回答完，又反問王曜華，“你就别說我了，你和張航不是也分别帶了個人嗎，我們就彼此彼此吧。”
“有栖川是張航的私助，是貼身秘書……”王曜華看着正在打電話聯系當地司機的有栖川龍之，“有他在就方便了，交通住宿他全都可以讓他規劃。”
“那侯玥瑤是你的貼身秘書嗎？”商陸再看向不遠處正拉着薤白各種找角度自拍的侯玥瑤。
“……她是來湊熱鬧的。”王曜華朝商陸無奈地笑了笑。
“司機已經在機場外就位了，現在出去嗎？今天在山腳下的酒店先休息一晚。”有栖川挂斷電話後立刻走到商陸他們這邊，“沒能租到那麼多邁巴赫，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你們老總出門是必須得邁巴赫起步嗎？”商陸忍不住吐槽。
“不是，他走路都是可以的，但既然可以約到高檔車，就沒必要特意消費降級了。”有栖川平靜地回答。
商陸啞口無言，環視了一下機場：“話說回來你們老總在什麼地方？”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張航舉着烤腸朝他們走過來彙合：“再不走我就要在這兒解決晚飯了。”
一行人光是聚在一起就已經很引人注目了，好在當下不算旺季，來旅遊的多數是學生，再加上他們也沒請保镖、沒叫保安的，所以看着也就是一群比較矚目的普通旅行團。不過當這個普通旅行團結對兒到機場門口依次坐進豪車之後，似乎又把“普通”這個詞拉上了一個階級。
“我們就不能叫個低調一點兒的網約車嗎？”薤白上車之後小聲跟商陸抱怨，“剛剛機場門口的人看我們的眼神都不對了。”
“主要是這次旅遊也不是出于我們本意，人家怎麼安排我們就怎麼來吧，像是跟團兒旅遊。”商陸笑了笑，“雖然我不是很想來。”
“為什麼？”薤白也察覺到商陸的興緻一直不高，從出發之前就頻繁歎氣，落地之後更是心事重重的。他想了很多，是不是商陸不喜歡這種多人旅行團，又或者不希望跟張航他們關系太近之類的，但看起來哪個都不像是正确答案。
商陸抿了抿嘴唇，靠在薤白肩膀上：“我早就說過吧，我是真的敬畏自然。爬山啊看海這種活動我從來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越高的山越害怕。”
這個回答還真是讓薤白深感意外，“可是京都的山你不是也一樣爬了？”
“京都那能叫山？那就是小土坡兒吧。”
“你面不改色地在說着很過分的話呢。”薤白笑着摸了摸商陸的頭，“我都還沒好好了解過，為什麼這麼怕爬山或是看海呢？”
“不知道，很難解釋，那些我很難控制的東西，我都會很害怕。”
“哦！所以你才害怕蟲子這種沒有思想的生物嗎！？”
“是啊，沒法兒預測它們的行動軌迹。像是海啊山的，天氣情況都很難預料，也就很難保證安全。”商陸小聲念叨着。
薤白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卸下防備、訴說着心中恐懼的商陸，用很輕的聲音給出給重的承諾：“我以前也說過，我不怕蟲子，所以可以幫你消滅它們。同樣的，我也不怕山不怕海，我會保護你的，所以害怕也沒關系。”
商陸閉上眼睛放心地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薤白肯定會這麼說，而且他也相信薤白一定會這麼做，就是因為堅信無比，所以他才頂着巨大的心理壓力同意了這場荒誕的旅行。
直到現在王曜華也沒有告訴他為什麼一定要來武當山，商陸聽了很多種解釋，要不然就是5A景區值得一去，要不然就是人文曆史值得一睹，反正每種都遠離了本質。
“趁着晚飯的時間和大家說明一下明天的登山行程，我們可以坐車到太子坡，那之後登山的路分為兩條，按照曜華的要求，我們明天一定要抵達南岩宮，所以就決定走逍遙谷、紫霄宮、南岩這條路線，最後徒步登金頂。姑且是在金頂預約了酒店，晚上能夠抵達金頂的話自然是最好，有突發情況的話就在沿途的客棧休息。”酒店飯堂的包間内，有栖川拿出便攜式的投影儀，把PPT打在牆壁上，給大家解釋着行程。
在所有人都在愣神的時候，商陸第一個吐槽：“你們公司的人是随時随地都能來一場暢快淋漓的presentation嗎。”
“設備專業得我腦子都沒跟着轉過來彎兒，還以為誰把辦公室給我從北京搬到湖北了。”常山緊随其後，皺着眉頭說。
“居然還有這麼方便的投影儀，咱公司倒是也可以引進一些。”趙問荊幹脆就直接去考慮工作問題了。
“實驗室也能用得上，那個老投影儀早就該換了。”甄遠峰也點點頭。
“重點不在投影儀可以嗎，我敬愛的朋友們，以及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們。”王曜華攤開雙手，“我們難道不是在讨論行程嗎。”
“哈哈哈我覺得行程很好啊，上次我來武當山是坐纜車上去的，一直想徒步來着，都沒找到人願意陪我！”侯玥瑤始終保持高度興奮。
薤白也應和着：“是啊，南岩宮還屬于道教協會，能遇到道長呢。”
“你登過武當山嗎？”商陸還是頭次聽說這事兒。
“嗯，小時候林叔帶我來的，”薤白點點頭，“那些道長都可親切了，一直說要讓我常來。”
一聽這話，王曜華和張航同時看向薤白，隻是從眼神來看似乎并沒有隐藏着什麼深意。
“還有這事兒，”商陸再次給自己做心理暗示，無論多害怕都要陪着薤白一起登頂，“不知道還會不會遇見當初和你有緣的那些道長。”
“那麼關于行程還有什麼其他疑問嗎？”有栖川走到控制包間的燈的按鈕旁邊，在确認大家都認同明天的安排之後，打開了燈，“那麼淩晨五點在酒店門口集合，今晚各位早些休息。”
考慮到海拔一千多米的山上肯定很冷這一點，晚上韓建濤在收拾上山的行李時往登山包裡多塞了一件加厚的沖鋒衣：“一件也不知道夠不夠，早知道應該讓你穿上那個自發熱的内衣來着。”
甄遠峰正趴在床上全神貫注地用鉛筆頭寫着數學，聽到韓建濤的聲音，但沒聽對方在說什麼，于是漫不經心地應着：“嗯。”
韓建濤覺得自己更像是養了個兒子，出門之前收拾行李也是自己，出發之前準備必需品也是自己，明明在單位裡他是那個指揮别人幹活的領導才對，回到家竟然成了任勞任怨的苦力。他坐在床邊盯着甄遠峰的後腦勺，看着看着就開始浮想聯翩，想到隔壁的商陸他們一定是不一樣的場景。
不過在他們隔壁的并不是商陸，而是趙問荊和常山。這倆人雖然不是第一次結伴兒出門，但卻是第一次帶着閨女一起，以前小女兒都是跟媽媽共同行動，這次跟着爸爸，一跟還是兩個。小女兒趙菁正在度過她的青春期，大概是對爸爸有一種生理性厭惡，出發之前确認了好多遍房間是不是跟爸爸分開的。趙問荊理解女兒的想法，所以拜托商陸把她安排在了侯玥瑤的房間裡。
“其實定個套房讓她睡小屋也一樣啊，非要跟咱分開，是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嗎，我明明也是看着她長大的。”常山說着，順手把脫下來的襪子扔到了一旁。
趙問荊沉默地看着角落的臭襪子，深沉地歎了口氣，小聲默念着：我自己選的我自己選的……
“念叨什麼呢？”常山滿不在乎，躺在床上開始玩兒手機，“要說這個張航吧，怎麼感覺私下裡見他和在宴會上見他感覺都不一樣了呢，我以為他會很張揚來着，結果看他一直在吃，跟商陸都快成了吃喝兄弟了。”
“他曾經在宴會上也經常悶頭吃東西，隻是你根本沒關注過人家。”趙問荊懷疑常山根本沒關注過任何人，比如現在，自己彎腰拾起他的襪子，他竟然看都沒看見，更不用期待他說句謝謝了。
趙問荊甚至不求浪漫，這種小事隻要有錢請打掃衛生的阿姨的話都可以解決，但真的住進常山家之後，趙問荊都不好意思去請人來上門打掃。
雖然稱不上滿地狼籍，但到處都藏污納垢，煙味兒散開走兩步又是酒味兒，趙問荊記得趙菁住進去的時候都在皺眉。
就這，居然還是常山名下最整齊的一套房子了。
怪不得這人曾經天天往自己家跑，合着就以為他家沒法住人啊。
于是趙問荊被迫做起了最簡單的家務，其實無非就是把髒衣服放進髒衣籃裡、把内外衣分類、把用過的餐具放進洗碗機這種程度而已，以前趙問荊跟前妻都是各自管好自己，現在他還需要再多管一個常山。
啧，為什麼要答應一起過日子？戀愛腦害人不淺啊。
“诶他們訂的金頂酒店好像還能直接從房間裡看到日出啊，不知道咱倆的房間能不能看見。”常山果然沒有把趙問荊的話當回事兒，自顧自說着下一個話題，還沒等趙問荊做出反應，就繼續說，“沒事兒，如果是看不見日出的房間，那我叫人再重新安排。”
趙問荊沉默地坐在沙發上，懶得理他。
常山發現對方沒有跟自己一塊兒躺到床上來，這才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你怎麼不躺過來啊，你要睡我這邊兒嗎？”
“……不是。”趙問荊又歎了口氣，找了個其他的借口，“我在想小菁和侯玥瑤一起睡會不會不習慣，而且那屋裡……王曜華也在。”
“在就在呗。”
“王曜華和侯玥瑤，會不會走得太近了？”
“小姑娘之間那不是正常的社交距離嗎。”
“哦，所以你覺得王曜華是小姑娘。”
常山沒聽懂：“什麼意思，他不自己說自己是女的？”
“那隻是性别女，實際上性格怎麼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你擔心什麼呢……”
看來這位直男同志就算是真的找了個同性伴侶，本質也還是耿直如商陸，趙問荊無奈地笑了笑：“我擔心王曜華是女同，這樣說你理解了？”
常山恍然大悟，點點頭：“懂了，你怕她倆真的做什麼的話會不會給小菁聽到，對她産生不好的影響什麼的。”
“誰會當着孩子的面兒做！就算不做什麼，光是看着王曜華的那個樣子，小菁也肯定會覺得很新鮮，再加上王曜華長得漂亮，絕對不輸那些開了濾鏡的網紅。”
常山若有所思地再次點點頭，突然起身走到沙發旁，一屁股坐在趙問荊身邊，擡手摟住對方肩膀、摩挲着：“一說做點兒什麼，突然就想起來了，怎麼樣，咱倆要不要來一來？”
來個屁啊。趙問荊真想這麼說，但他沒說出口，隻是甩給常山一個冷淡的眼神：“然後你再賴個床，然後找個擡轎子的把你擡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