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來是在其他方面有要求。”副主席笑了笑。

“最近我和文化相關部門的人起了些沖突，如果發生了什麼，還希望你們有個心理準備。”甄遠峰聳了聳肩，“我的徒弟都還沒有出師，今後如果你們有其他的科研課題需要幫忙的話，到時候我能不能幫上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參謀長皺起眉：“這是什麼意思，跟誰起了沖突，怎麼說得好像我們還保不住你了一樣，開玩笑。”

副主席擡手攔住參謀長，然後對甄遠峰承諾：“你說名字就可以了，不需要對我們有什麼忌諱。考慮到前兩年你被國防強制帶走審訊的那次經曆，我總覺得還是得給你安排一些靠得住的部下。”

“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名字，但知道他們的兒子叫韓建濤。”甄遠峰停頓片刻，補充了一句，“我和韓建濤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參謀長沒聽明白：“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跟他們兒子是朋友，那為什麼還他們起沖突了呢？”

“可能是他們不希望兒子有我這麼個朋友。”甄遠峰就像是在找家長告狀一樣，又委屈又生氣。

“嘿，給臉不要臉嘛他們這不是。”參謀長一甩手，“别放心上，等回頭這次雪災好好治理結束，我托人去打聽打聽什麼文化哪個部的。”

副主席這才明白甄遠峰的思路：“所以你這是把你的學生拿出來當作籌碼，看來你對你這個學生還挺信任啊。”

“可以算是最信任吧。”

“但你一直都把他藏得挺好？”副主席舉起商陸的名片，“雖然我們也不太了解娛樂圈的事情，但學術方面一直都很關心。哪怕是這樣，你都沒有把商陸介紹給我們，反而是介紹過馮樹才。”

“把商陸介紹給你們的話，需要時機。商陸不是馮樹才那樣的數學天才，從學術角度來說，隻能是天賦平平。但他在其他方面的價值就是無量的，比如商業，比如政治。”甄遠峰也說出了實話。

“可别再拉高我們的期待值了啊，甄教授。這次無人機的事如果沒辦法解決，我們也是要被多方質疑的。萬中有一，要是我們垮了，将來甄教授會何去何從還是未知數。”副主席平淡地說着可怕的話。

甄遠峰無動于衷，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在說“你們垮了跟我有什麼關系”一樣。

副主席被甄遠峰這個态度逗笑了：“看來甄教授不在乎啊，挺好，當初決定和教授合作也是看在你的這份對世俗的漠然上。一會兒我們得回局裡時刻準備調配軍隊了，手機保持聯系。”

薛石川和郝鄭平大概是怎麼都料想不到，在兩個人先後回到各自崗位上正在為山東那邊的災情發愁的時候，就接到了甄遠峰的電話。

“你們出軍到山東了嗎？如果還有沒有出發的部隊的話，稍微等一下，無人機在路上了，你們一起運過去。”甄遠峰語氣一如既往的沒有起伏。

郝參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無人機？在哪個路上？”

“可以投用到救援行動當中的無人機，現在正在和你們軍隊彙合的路上。具體情況一會兒會有商陸直接給你發郵件，他說可能這樣的做法會牽扯到審批流程的問題，但是人命關天，救人要緊。CBL這次願意本着人道主義精神助國家一臂之力。”甄遠峰說完這話沒過多久就挂斷了電話。

郝參謀還沒研究出來無人機是通過什麼運輸方式、從哪條路向哪支部隊彙合呢，就收到了商陸直接發到他私人手機号上的短信，上面明确地寫了幾點幾分将有什麼車牌号的貨車于什麼地點和第幾聯隊進行彙合。郝參謀這聲“嚯”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常青軍長就嘗試着和他獲得了聯系。

“郝參，商陸說的那批無人機，您批準了嗎？”常青軍長上來就問，“他說他是受到了您的直接命令，真有這麼回事兒？”

郝參謀簡直歎為觀止：“好家夥，你是已經跟他派過去的運輸貨車彙合了嗎？”

當時正處于部隊直升機停機坪的常青，轉過頭看着那輛貨車，“彙合這個詞也是不太精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我們是打算從哪兒起飛的，更不知道這些貨車到底是怎麼突破三個關卡直接開到我面前的，反正……車上确實是無人機，我們要把已經撞進直升機上的裝備都卸下來，把這批最新貨帶去山東嗎？”

“這批無人機是重中之重，你護送着到地點然後安排投用，其他物資我再讓别的部隊運過去。”郝參謀毫不猶豫地下達指令，說完之後，立刻修改最開始的軍隊部署計劃。

常青也聽從命令地接受了這批無人機的貨物，囑咐部下裝箱的時候，又收到了商陸的電話。他接電話之後聽到商陸的聲音的那一刻，真心覺得有點兒邪門兒：“我以前給過你手機号嗎？是常山給你的？”

“你可以當作是常總給我的，對于那批無人機的使用方式我有些話必須要向常軍長強調一下。”商陸不打算在無所謂的細節上耽誤時間，而是直接切入正題，“當你們成功降落之後，現場将盒子裡的無人機取出來放在盒子上面，把它們緊挨着放在一起，确保所有的無人機都沒有落單。”

“怎麼着我們是還得讓它報個數嗎？”常青哪裡聽過這種使用方法，“到頭來不是還得我們的人對它們進行操作。”

“你們對它們的操作就隻有從盒子裡取出來擺好的這一步，然後就不用管了，你們就可以去忙你們的了。”

“什麼？什麼意思？”常青看着那些正在被裝進直升機貨艙裡的無人機盒子，攔下來一個人，看了看盒子上的商标，發現那盒子簡約到隻有正面右小角寫着CBL的logo和産品ID，“為什麼是CBL的盒子，這不是軍隊生産的嗎？”

“屬于軍隊的就隻有無人機的核心算法，其他都是CBL生産的，簡單來說這批貨也隻是借給你們用，測試的也是算法、而不是硬件。”商陸說完，再次強調，“記得讓它們不要落單，它們要是少了同伴的話會很慌。”

“……怎麼說得跟人似的。”常青半信半疑，護送着這批機器抵達山東強降雪地帶。在停機坪降落後，他立刻聯系當地政府找到了一片沒有太多積雪的操場，命令部下将無人機從盒子裡取出來，整整齊齊排了32x32的陣列，每兩個無人機之間距離不超過五公分。

“常軍長沒必要也跟我們一塊兒來前線吧？”他部下還覺得挺新鮮，“如果說就隻是運個貨的話……”

“總參謀長讓我親自護送，這可是很重要的一批貨。”

“哦哦，那……要怎麼操作呢？我看那盒子裡也沒有遙控器之類的，是需要連手機？連平闆？”

常青說不上來，因為他也不知道，“就這麼擺着，它應該自己能動。”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覺得是在胡扯，但是很快他們每個人都像是目睹了什麼神迹一樣目瞪口呆地盯着操場上那片無人機愣神。

1024台無人機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收到了什麼樣的指令，突然開始集體閃爍綠色的光，然後由最外一圈開始，陸續起飛，朝不同方向散開了。

“這看着跟外星人入侵了一樣。”當地領導說着，就朝常青鼓掌，“我們的國家可真是越來越強盛了啊！”

常青說不上話，他知道這可能和國家沒多大關系，純粹是商陸那小子不知道又跟CBL碰撞出了什麼樣的科技革命火花。

再這樣下去，國家會控制不住他們了。

“怎麼樣，無人機已經投用了嗎？”在那批無人機有秩序地散開了不久，郝參謀就給常青緻電催問，“救援總部這邊從剛才開始就在不斷收到傷亡人員的反饋，是你部隊的人發現的還是無人機發現的？”

常青長歎了口氣：“無人機将來會取代了我的兵吧，這不能忍啊。”

“那看來是無人機的反饋，這到底是批什麼機器，怎麼跟我最開始預想的不太一樣？你在現場看到無人機是如何作業的了嗎？”

“我看到它們排着隊地飛走了，現在正要集結我的兵去跟上它們呢。”

“你錄制一下現場的情況，我就好奇商陸說這些無人機是真的可以協同作業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到頭來不還是你們的人在操控它們嗎？”

“這就是郝參誤會了，我們沒有人在操控它們，它們就跟有了自我意識一樣……當然也不排除是商陸他們在遠程操作。”

就正如常青所猜想的那樣，商陸當時正站在CBL的某件戰略會議室，和王曜華的團隊一起監控着無人機的軌迹，解析它們反饋回來的數據，整理成一般人也能看得懂的數據，再傳給中央應急救援指揮中心。

“果然數量多了之後學習效率反而降低了，進程之間的調度還是要再優化。”商陸看着通過matlab整合出的圖表，指着散點圖和函數曲線的偏離率，“理想來說它們現在應該不會再有誤判了才對。”

王曜華托腮看着大量的數據，“嗯……不過它們也找到了被埋在雪裡的貓貓狗狗，這也不算是誤判吧。”

“貓貓狗狗就算了，麻雀老鼠那種東西就放過了吧，這要是萬一派兵過去，挖了半天發現是隻耗子，那不是黑色幽默嗎。”商陸發愁地揉了揉頭發，“但是靠幾個人把所有的誤判都挑出來效率也太低了，寫個算法過濾掉那些小體型的生物。”

“嗯……排除麻雀老鼠，但拯救貓貓狗狗。”王曜華說着，調出源代碼項目并新建了一個文件，“我突然在想，萬一是倉鼠呢？”

商陸轉過頭一臉無語地盯着他：“倉鼠頂多也就幾個月壽命，救不救的，它們又能活多久？”

“我的意思是可能這批無人機把人類的寵物也算作了救援對象，這麼想的話它大概就不是誤判了，它又沒有價值觀，怎麼會知道倉鼠啊小鳥之類的動物不值得浪費一個救援的兵呢。”

“有道理……”商陸也回到電腦前，“把價值觀的判斷标準也給它們定義一下吧。”

“話說是不是應該給它們起個名字啊？嗯，叫個什麼名字比較貼切，Sunrise怎麼樣？”

“那很重要嗎？”商陸也是從來都沒有跟王曜華共事過，這一整天下來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在王曜華的團隊裡根本沒有緊張感。

因為王曜華時不時就會偏離重點，想一些無厘頭的問題。

“又不一定非要是很重要才不得不去做，”王曜華打着哈欠，“我都通宵好久了，不想想這些無聊的事情就會想去跳樓了。CBLSR，啧，這個看起來很像是産品名了。你知道我們公司的OS叫什麼嗎？叫BOS，因為COS被注冊了，LOS又會讓人想到洛杉矶……”

“為什麼要通宵，你們最近很忙啊？”商陸看着王曜華那誇張的黑眼圈。

“我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忙什麼叫不忙了，反正我也不會離開公司，”王曜華打了個哈欠，“最近我們老大再全世界奔波着談生意，産品開發之類的就都是我的工作了。”

“你們不是還有很多科學家嗎？也招了不少工程師吧？”商陸心說怪不得張航會把這次無人機的事情直接交給王曜華處理，原來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辦。

“唉，那些科學家天天閉門深造，咱也不知道他們在研究什麼，咱也不敢問。工程師的話确實不少，”王曜華指了指會議室裡其他幾個人，“都在加班加點兒地幹活兒呢。”

“高強度黑企啊你們簡直是。”

“跳槽過來嗎，讓你忘記生死的界限，每天活得都很飄。”王曜華神情木讷地敲着鍵盤，“偶爾也會納悶兒自己是不是還活着。”

“算了算了，我覺得人活着還是開心最重要。”商陸也邊聊邊寫着代碼。

“是嗎，但我今天看你安排生産線調度的樣子還是挺興緻勃勃的啊。”王曜華随口說了句，“你要是來，高低得給你安排個技術總監，然後我就能解脫了。”

“你老大也動過這種心思嗎？把我挖到CBL之類的。”商陸聽出端倪。

王曜華停下手指，轉過頭看向商陸：“他沒有，我也不打算瞞你，張航一直想要讓你成長到在某個行業一手遮天的程度，再把你的成就吞并，就像他吞并了穆家世世代代的産業一樣。”

其他員工也都若有所思地停下手頭工作，轉過頭看着商陸和王曜華。

“你對我這麼坦白，真的不會有什麼問題嗎？”商陸倒不覺得驚訝，畢竟如果他是張航，大概也會采取一樣的戰略。

“會有什麼問題呢，他這次讓我幫你搞無人機，就該想到了我會對你重重警告。”王曜華聳了聳肩，“你啊，最一開始選擇跟CBL合作，就已經上了他的船。但我勸你最好不要抱着利用他的心态，不然會反被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商陸笑了一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笑：“你對他評價很高啊？”

“他這次飛到德國是去處理成立CBL Germany的事情，到目前為止已經分别在英國、美國、日本和中國都有一家據點公司了。他白手起家，今年也隻有27歲，成立公司的第一桶金是用命換來的。”王曜華有些感慨地說，“要是比能力，我不覺得你比他差在哪兒，但是你有種種顧慮，有思維限制，他沒有，所以就相當于一個沒有弱點的你。我啊，活這麼大，沒見過比他瘋狂的人。”

商陸收起笑容：“你對我評價也挺高啊……”

“啧，怎麼講呢，你們可能不太接觸普通人，所以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沒有幾個人真的能在毫無政治背景的基礎上與□□的人打交道的，我不管你是巧了還是刻意尋找的途徑，一般人即便是遇到了和你一樣的機會，他們都沒辦法把握。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你們确實是相當難得的稀有物種。”王曜華編譯着剛剛寫的代碼，然後活動了一下脖子，“但是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

商陸看着編譯成功的代碼被王曜華上傳到服務器上之後，無人機的精度再次大幅提高：“那我覺得你明明也是一隻虎。”

“可别，我不是，”王曜華撇撇嘴，“我想做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