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麼門檻兒？”
“就是……你要在這個地方輸入命令，應該不是那種很通俗的命令吧？”薤白指着那個窗口。
“很……通俗啊，是這個操作系統通用的計算機語言。”
“對對，我的意思就是，計算機語言并不是普通人都懂的啊，我們還是要去學習計算機語言，才能夠命令這個人工智能。”
商陸也理解了薤白想要說的内容：“啊，嗯，确實是這樣。”
“要是将來我就隻是對着電腦說一句：嘿你去幫我把那個誰誰誰的下落找到。然後它就自己去執行我的命令了的話，那樣就感覺太科幻了。”薤白當作個玩笑說了出來。
“實現這一點也不難，但是這個系統肯定是不能商用的，我們内部的人當作機密系統來用，也就暫時不需要那樣的功能了。”商陸卻不覺得薤白是在異想天開。
“能實現！？而且還不難實現？”薤白震驚得在商陸的腿上晃了晃去，“真的假的，為什麼，那它不就像是個人一樣了？不對，它甚至比人還要厲害啊！”
商陸扶着薤白的腰，“人類的語言又不需要去理解，隻要有龐大的數據讓它去學習就可以了。它的學習也和人類的學習不太一樣，它是通過抓取數據、解析數據來建立一個邏輯模塊，對應什麼樣的數據應該輸出什麼樣的數據，體現出來的樣子就是它好像學會了一門語言。但它沒有思想，是永遠做不到理解的。它不理解，隻是通過大量的數據來解析出來最有可能是正确的結果而已。”
薤白聽得頭腦發暈：“可是當它得到了足夠多的數據、面對每一個問題都能做出精準的回答的時候，不就相當于理解了嗎？”
“理解這個詞還是太主觀了，”商陸苦惱地歪着頭，“說實話，我自己都還沒太明白理解到底是什麼意思，隻有很少數的時候，我在面對你的時候，會感受到沒有邏輯感的一些情緒反應。隻要你開心，我甚至都不需要知道你到底在開心什麼，就會跟着你一起開心。如果你難過，明明在我身上沒有發生任何會讓我難過的事情，但我還是會跟着你一起難過。作為人工智能，它是沒有這樣的能力的，也許它會按照它的數據庫來給出你你想要的反饋，但是它沒有心，無法做到共情。”
薤白側過身抱住商陸的脖子：“所以我們人和人工智能的區别就在于有沒有心、能不能共情嗎？”
“人工智能是人類智慧的産物，人類不是，這才是本質的區别吧。也說不定将來有哪個智商和情商都突破天際的神仙誕生，他不僅僅用智慧去創造人工智能，還研究出了一種用愛意澆灌人工智能的途徑，到時候會怎麼樣就不好說了。但是目前的科技水平也好、理論水平也好，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薤白安靜地聽着，末了，露出一絲敬佩的微笑。
商陸沒明白薤白此時的笑容代表什麼：“怎麼了？”
薤白笑着搖頭，親了口商陸的臉頰：“就是覺得你真的很厲害，是讓我望塵莫及的那種程度。”
“哪兒有那麼誇張，你要是讀理科你也會知道的。或者跟着我們甄哥研究數學，學到腦供血不足的時候就能看到數學的盡頭是玄學。”商陸一半是開玩笑，但也參雜了一半真心話。
“我不是指你博學的這一點，博學也不過是見多識廣，像你說的，隻要多學習的話就能了解到很多。更何況你還記憶力超群，同齡的情況下你會學到更多奇奇怪怪的知識。”薤白用手指慢慢摩挲着商陸的臉，從臉頰到眉毛，“真的讓我覺得厲害的，是你永遠都不會去質疑、去逃避、去否認掉那些你尚且不知道的事情。”
商陸懵懵懂懂，聽了個一知半解，“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不知道的事情為什麼要去否認啊？”
“哈哈，是啊，在你看來就是理所當然吧，你學都不用學就可以領悟到這個精髓了，所以才讓我覺得厲害啊。”薤白感慨着，“我遇到的大部分人，遠比你要無知，但是他們在遇到未知領域的時候，從來不會抱以敬畏，而是按照自己的經驗來想當然。比如說人工智能不會發展為人類的這件事，你明明可以嘲笑我的想法，但是你沒有，反而說也許将來會有人做到，但現在的人做不到。這樣的你，去當明星的确是有點兒大材小用了，可我又不知道你更合适做什麼，好像你無論做什麼都很合适，無論做什麼都會很優秀。”
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在誇自己吧？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商陸倒是挺得意，他嬉皮笑臉地把臉埋進對方胸口：“那我就隻做你的老公，好不好？”
“你又來了……怎麼好好兒地又要開始輸出情話了呢！”
“這也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既然我無論做什麼都很優秀，那其實真的無所謂到底要去做什麼了，既然如此，我就做我想做的。”
“唉……挺好一個天才，内心住個傻子。”薤白揉着商陸的腦袋，享受着對方朝自己撒嬌，同時心裡隐隐有絲不安。
如果商陸隻是個明星，那麼認識他的人僅限于群衆，大家隻是崇拜着貼在商陸身上的那些标簽就滿足了。但現在越來越多的上層領導認識了商陸，認識到商陸是個很特别的存在，那麼今後商陸還能夠走得像如今一樣自由嗎？
他那時還不知道他的這份若隐若現的不安，将來真的成為了現實。
因為不知道未來發生的事，所以薤白還可以自我安慰，覺得是自己覺悟不夠、勇氣不足，隻要相信商陸就好了，隻要相信他、輔佐他、确保他健康安全，那麼沒有什麼事會是商陸做不到的。
那天晚上他們沒有睡得很踏實，薤白是因為心有所想，而商陸則是在意着會不會半夜收到緊急的聯絡。
早上五點多的時候，商陸的手機響起，這一次是甄遠峰給他打來的電話：“□□啟動了一級應急響應程序，戰區決定派出軍隊到山東參與救援，他們決定要派出無人機，早上軍方讓我想辦法盡快将現在他們停止的生産線再次啟動起來。”
商陸很慶幸自己昨晚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但是他現在還沒有得到有栖川的回複，“軍方是不是不懂什麼叫開發？他們那生産線就算是啟動了又怎麼樣，效率那麼低，等把無人機都升級了雪早就化了。”
“我也是這樣和他們說的，”甄遠峰冷靜地說，“他們似乎也很清楚他們的處境，所以也提前去找了其他的生産線，據說距離首都最近的天津開發區有一個被CBL收購的工廠，那裡有符合要求的生産環境和條件。”
“想一塊兒去了，他們不止生産環境很完美，就連系統都可以直接升級成人工智能版本的，生産效率完全可以翻幾十倍。”商陸坐在床邊，有些發愁地說，“但問題是這件事需要跟張航交涉，目前還沒有得到結果，就怕等到有結果也趕不及了。”
“也就是說你已經去交涉了嗎？”甄遠峰問。
“算是吧，我昨天聯系了他的那個秘書。”商陸答。
“好，那你現在來一趟研究室，一會兒會有軍方的人來找我談這件事，趁着這個機會我把你也介紹給他們。”
商陸深感意外：“這真的不會出問題嗎，你不是一直說那兩個人一直非常謹慎，來學校除了甄哥誰也不見的？”
“他們從來沒有明确說過不允許我向他們介紹人，一直以來我也覺得沒有介紹的必要，他們想要我們做項目，給他們做就好了，我也沒有想要從他們那裡得到好處。”甄遠峰語氣帶着一絲奇妙的堅定感，“但是既然事到如今，想要在這個國家做的事情隻能通過強權來奪取，那麼我們就要去得到那個強權。”
商陸愣了一下：“甄哥怎麼突然就有政治覺悟了，這是韓處長給你洗了腦嗎？話說你現在不是在韓處長家？”
“我在研究室，半夜就在研究室了。”
“為什麼啊？等會兒……啊？”商陸壓根兒猜不到發生了什麼。
“我也不懂為什麼，但是建濤把我趕了出來。”
商陸抓了抓頭發：“我就說你留下來照顧他反而更容易出問題，你看，出問題了吧。是不是你說了什麼不好聽的？好不容易我這兒把侯玥瑤勸得願意幫忙整頓韓建濤的父母了，怎麼你又在最關鍵的感情問題上出岔子了呢！”
甄遠峰也非常難得地歎了口氣：“是啊，要是能知道他在想什麼就好了，但是我才發現原來我們兩個根本無法溝通。”
“行了行了，這事兒就回頭再說，總而言之我先去學校。”商陸挂了電話就匆忙換衣服，準備出門的時候發現薤白也已經起了床，追着自己到玄關。
“早飯帶着，外面暴雪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萬一車沒辦法順利到學校的話，好歹你要保持熱量。”薤白把打包好的三明治和一大包士力架塞進商陸的包裡，然後停頓了一下，“等會兒，我和你一起去，萬一有個萬一的，還能有照應。”
“别緊張，咱家到學校也不遠啊，昨天也換上了雪胎，不會有問題的。”商陸安慰着看起來還沒睡醒的薤白，“回去睡吧。”
“外面那麼大雪、那麼大風！我都能感覺這棟樓在晃啊！不行，我不放心。”薤白說着就跑到玄關處隐藏着的衣帽間裡，抓了件防寒服就跑了出來，“反正距離也短，讓我跟着你行不行？”
商陸實在想不到自己為什麼還要阻止，“不行，光是件外套肯定不行，去換身衣服，保暖内衣也穿上，萬一車熄火了也不至于在車上挨凍。”
薤白松了口氣，火速去換上一套過冬的裝備，急急忙忙跑到玄關的時候看到商陸還在等他，終于不再慌慌張張的。
不過就是他們倆的預感應驗，車還真就在半路熄火了。
“這個積雪可真神啊。”商陸都氣笑了，自己開的這輛車的發動機還算是很靠上了，但積雪居然直接淹沒了排氣孔，融化的雪水倒灌進車裡，導緻電路闆出了問題。他給奔馳打了SOS電話，奔馳嘗試着遠程啟動其他應急電路，但嘗試了幾次都無果。
商陸又确認了一下鏟雪車的下落，發現是因為時間太早，鏟雪車還沒有開始工作，想要開到他們路段的話恐怕還需要一個小時。
薤白掏出暖寶寶給商陸貼在身上，然後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往他嘴裡塞巧克力。
商陸看着車内溫度逐漸降到零下，看着薤白裹着羽絨服的樣子，覺得再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走吧，這裡距離學校也不遠，我們徒步過去。”
薤白立刻反對：“在這裡等救援更保險一點兒，外面積雪太高，就不要說什麼路線方位了，萬一腳下有什麼緊急的情況都沒法兒判斷……再加上風這麼大，天也還沒亮。”
“可是如果救援真的要等一個小時，我們就要被雪埋住了。”商陸判斷着雪勢，“路線我很熟，我走在前面給你探路，小心一點兒就行了。”
“我不要你給我探路！我就知道會你肯定會決定要徒步過去，所以才跟來的。我們再多打幾個電話，對，我們可以叫消防。”薤白拿出手機撥打着119。
商陸看到薤白的手在抖，突然就不想再争執。
他意識到，薤白也許很害怕、也許有很多抱怨，但是在這種極端天氣下自己還決意要出門，那麼就說明這個門是不出不行，所以薤白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而是說什麼都要跟上來阻止自己去作死。
“好，我們等救援。”商陸不再盯着窗外皚皚白雪和灰蒙蒙的天空，而是全心全意地注視着薤白，看着對方給消防打電話時形容具體地點的樣子，聽着聽着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
既然軍方決定今天早上要和甄遠峰緊急會面，那他們應該也會開車前往學校吧？從軍區到學校，說不定會經過這裡。
這麼想着，商陸突然感受到有光照進他們車裡，他轉過頭眯着眼想要看清外面的情況，但隻能分辨出他們後方停了一輛車，而且車打着大燈、很晃眼。
薤白也留意到了後方車輛，還挺震驚：“這消防的出警速度也太快了……”
“不，好像不是？”商陸正打算下車一探究竟的時候，就看到有人靠近他的駕駛席，然後用力拍了拍車窗。他手動打開了車門的鎖，用力推出來一道縫隙，得已跟外面的人說話：“您好？”
“怎麼回事兒？車熄火了？”對方的語氣雖然很沖，但是沒有不耐煩的感覺。
“對，我們剛給消防打過電話。”商陸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裝扮，但也看不出個什麼。
“來我們車上，家在哪兒？先捎你們回去。或者就近找個避難的地方。”對方用力拉着車門，“你推我拉，快，要不一會兒徹底被埋住了。”
商陸其實沒覺得車門打不開來着，目前的雪比較松軟，所以他單手就給推開了。
車外的人愣了一下，“勁兒夠大啊，怪不得這麼淡定呢。走吧，快上車了，怪冷的。”
商陸下車之後把薤白也拉了出來，然後護着他一點一點朝後方的那輛越野車走，走近了發現那居然是一輛軍用悍馬。他在上車之前靠在薤白耳邊小聲說了句，“幸虧你攔着我沒下車，不然我可能就跟他們走岔了。”
薤白沒聽懂：“什麼意思，你認識他們？”
“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甄哥原計劃要讓我見的人。”商陸壓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