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他在錄音?”沈雲钊聽戚昀說到這兒,後背生寒。
“其實我不确定,就是詐他一下,結果真詐出來了。”戚昀捧着一杯奶茶慢慢嘬,“也是你上次提醒了我,說他話裡話外都給我挖坑。”
“那你還敢收學生送的奶茶……”沈雲钊幽幽地說,“小心參你以權謀私。”
“學生和學生……也是不同的麼。”戚昀叼着吸管,“放心,這杯沒錄音沒錄像,留不了證據。”
沈雲钊湊過來搓搓戚昀手臂,小心問:“那這事兒,你……怎麼想的?”
“我當時,把我和他全部的對話往來都盤了一遍,自認為沒有問題。”奶茶往沈雲钊手裡一塞,戚昀慢悠悠癱倒沙發另一頭,閉眼按着太陽穴,“但聊天說話麼,需要語境,需要前情提要,也不如文字那麼嚴謹。嗯……沒有人能确定,自己在每一個場景下的每一句話,都符合所謂規範。”
沈雲钊問:“寒心了?”
“沒法不寒心。”戚昀說,“你以為你和學生掏心掏肺,實際上學生處處防備,就等着抓你把柄……事實上,他也抓到了。”
沈雲钊一顆心提起來,僵着嗓子問:“抓到,什麼?”
“他問我……”戚昀揪一隻靠枕抱在懷裡,睜開眼睛看着沈雲钊,“他問——‘你和圖書館沈老師,什麼關系?’”
空氣凝滞一瞬。
人活世俗中,很多事情,哪怕自己不在意,也無法不顧及他人的看法。
忽然間,所有念頭往腦子裡灌。從認識,到接近,到相愛,所有細節也都被沈雲钊盤了一遍。職場沒有秘密,學校更沒有秘密,大學的“包容開放”更多是對于學生,而非職員。
更何況,不同于“圖書館員”的幕後性質,“導員”是奔走于學生工作第一線的存在,一句“影響不好”,就足夠斷送職業生涯。他無可避免地,想到所有可能的結局。
半晌,沈雲钊捏着奶茶,垂頭說:“對不起。”
“幹嘛啊?”戚昀又閉眼,笑了笑,随意踢過去一腳,“是不是要說,以後不上我這,也不約我吃砂鍋米線了?”
沈雲钊捏捏戚昀小腿,卻沒說話。
“你來真的啊?”戚昀撩開眼皮。
“唉,不是……我……”
“學校不禁止職場戀愛。”戚昀直起身,攀他肩膀湊過去,“是你說的,數院那對教授夫妻,相互扶持,一輩子在學校裡甜甜蜜蜜,上班各自發光發熱,下班牽手騎車兜風,不挺好的?”
沈雲钊沒忘,但情況終究是不一樣。沒得到時,他隻想着向前拉進度,得到了,反而瞻前顧後、患得患失。他覺得自己像是和戚昀調了個位置,苦笑道:“可是我們——”
“——可是我們不能在校道牽手。”戚昀打斷,平靜地說,“那是因為我無意把自己的感情對外宣揚。但如果真到那一步,沒什麼不可以。”他掰着沈雲钊腦袋,強迫對視,一字一句道,“我的職業發展,我自己心裡有數。我有前進方向,也有保底退路——我不是非得當這個導員。”
“我——”
“——也是你說的,人生是無數可能性的觸達。”戚昀捏沈雲钊的耳朵,慢慢地說,“我以前總害怕意外和變化,但現在,我願意面對所有的危機和挑戰。我和你,我們隻管向前走。”
沈雲钊不說話了。一顆心熱乎乎的,眼角也熱乎乎的。他張開手臂,擁抱過來,靜靜地,把戚昀壓在沙發上。
第二天,夏荷餐廳。
“我的七點鐘方向。”張可蓉支着筷子問,“是他倆?”
戚昀往後掃一眼,點頭确認。
“哪呢?”舒善文眼珠子滴溜溜找,“戚昀偷偷給你看過照片了?就憑‘倆男的’、‘暴躁哥’、‘禮貌哥’仨标簽,你怎麼認出來的?”
“我是導員,你是麼?”張可蓉樂道,“因為他倆也在看我們,背對我們那個應該是暴躁哥,回頭好幾次了,果真暴躁不藏事兒。”
“哦……話說你倆在學生面前秀恩愛了?”舒善文不解,“要說單獨見面,咱四個人排列組合,三三兩兩的情況不少啊,怎麼就鎖定你倆關系了呢?”
沈雲钊嚼嚼嚼,眉梢一挑:“三三,兩兩……你倆經常單獨見面?”戚昀一聽,眼神一凜,也聚過來。
“可不要瞎說。”張可蓉雙手合十,“姐和相親對象發展穩定,即将互見家長,你們别搞我。”
“寡王一路碩博。”舒善文也合十,“畢業在即,不敢心存妄念,你們别搞我。”
“所以現在啥策略?”回歸正題,張可蓉問,“就讓他倆嚣張?話說他倆到底啥關系啊?吵架丢鞋,和好吃飯,同一桌還……呃?”
“呃……?!”舒善文眼見禮貌哥給暴躁哥分了塊肉,目光再回到面前兩人,來來又去去,壓着聲驚道,“和你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