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東家也有讓莊子裡養雞鴨豬羊的,隻不過是養來抵租的,自然要自己花錢買仔子來養。
如今說東家貼補銀子,到底是怎麼個貼補法兒?
蔔莊頭幹咳一聲,繼續解釋:“這養殖啊,端看你們自己家裡的餘力,東家說了,願意養雞養鴨子的,每隻貼補五個錢兒,想養羊仔的,每隻貼補二百錢,豬仔補貼五百錢。”
蔔莊頭故意頓了頓,果然收到意想之中的效果,屋裡頓時嗡嗡聲作了一團。
見有人想要發問,他又繼續道:“我還沒說完呢。聽好了嗷,願意養牛的,每頭補貼——三兩銀子!”
“多少?”
“沒聽清,好像是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買頭牛,那咱自己個還得往裡添點錢吧?咱們哪有這閑工夫錢啊?人要吃口飽飯還是問題呢。”
大夥自己個讨論了半晌,還是沒鬧明白,這個貼補到底算是個怎麼回事?
是借錢給大夥兒養殖還是算作租子,将來交租時候要扣掉這部分先出的錢?
蔔莊頭一開始聽這主意的時候也是費了好半天勁兒才理解過來,這會輪到他講給大夥兒聽,自然知道怎麼解釋。
“咱們這個新東家是個熱心腸,打水塘給咱們算工錢,大夥也是都領了的。王丫頭的娘病了,人家也沒有不管。如今他瞧咱們這些個老莊戶實在是精窮,又白白出二十兩,叫咱們按着方才這個例,置辦些養殖,将來養大了能賣錢了,他也不白要咱的,或是自己去集上賣,或是按市價賣給東家,都由你們自己個做主。”
蔔莊頭見自己已經說得明白,等了半晌卻不見有人響應。
大夥兒都是有顧慮的,先不說這他們此前從未見過這般好性的東家,有些不敢相信。就說這一兩年地裡不僅不大長莊稼,就連雜草也不如往年茂盛,養個家畜豈是那般容易?
況且東家貼補的銀子也不夠買整的,便是買隻雞仔,自個兒至少還得往裡搭幾個錢,一年下來還有減損,總是賠本。
蔔莊頭清了清嗓子開始主動點名:“王丫頭,你家可想養點啥?”
王丫頭猶豫了下,還是下定決心:“蔔爺,您老也知道,我家人手單,要是家裡多個弟弟妹妹,養倆豬仔倒是好的,趕到山裡放它一天,自己就吃飽了,也用不着操心給它找吃食兒。”
衆人一聽,覺得有道理,有孩子的人家心裡暗自在琢磨這事兒的可行性了。
又聽她繼續說道:“這裡頭又數養羊更劃算些,年前我們家進城瞧了幾日病,可巧聽見藥鋪的掌櫃四處打聽要買些羊肉過年,那價格比豬肉還高出許多。”
這話有人贊同,有人質疑:“這羊才有多大一隻?就是連毛帶皮整個剮了,也沒一頭豬賣的貴啊!”
“叔,正因為大家夥兒都像您這麼想,都不願意養羊,真到了逢年過節的,反倒成了緊俏貨,這才賣的上價啊。”
這些讨論都說到了衆人心坎上,紛紛說出自己的看法,并且預設了些各項養殖的規模和收益,向蔔莊頭報了名。
蔔莊頭自己又帶頭,盤算着就着東家給的三兩銀子,差不多的淘個小牛犢子,費心養上兩年,也就可以教着耕地拉車了。
他這一帶頭,自然也打開了大家夥兒的思路。
東家給貼補那些雞鴨豬羊的錢,都不夠買整個的,唯有貼補的三兩銀子倒是有可能買到小牛犢子,隻是一兩年間出不了力也下不了崽罷了。
最後大家夥兒都報了自家的名,回頭一數,發現王丫頭卻還什麼都沒報。
衆人想到她開頭說的話,确實,她們家人丁單薄,每晚弄口人吃的都得到天黑,哪裡還有餘力養豬養牛?
卻聽見王丫頭脆生生的道:“蔔爺,我們家就想養十隻雞仔,十隻鴨子就夠了。”
坐在旁邊的大嬸子是好心的,便勸她:“丫頭,你報這麼多小雞小鴨的,那還不如報兩隻羊仔子算了,回頭叫我們家小栓子幫你趕着上山,等養大了一賣,也能多賣些錢不是?”
王丫頭還是謝絕了大嬸的好意:“我倒是想麻煩嬸子呢,隻是我娘天天在家裡唉聲歎氣,索性弄幾個小雞小鴨給她在家看着,有點事情做做也好。”
這話也沒毛病,蔔莊頭敲了敲煙鬥,純靠記性記下了這些人各自的需求。
趕明兒到城裡把銀子換了銅闆,才好發下去給他們各自去采買去。
因着要抽出時間進城,莊戶們白天耕地幹活,吃了晚飯便點着火籠子,到附近村莊裡找相熟的人借牛借犁耙。
不上兩三天,連趕牛的熟練把式都讓他們借了來,幫着翻地。
農人們幫忙大多不是為着工錢,而是為着換幾個工,将來自家農忙時就會有人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