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峰果然出了大事。
仙靈界的妖獸,本就是山嶺野怪受魔氣感染後才有的靈智。妖獸化形,本就極其難得,也極其罕見。魔氣極其豐沛之地,才有可能遇到妖獸化形之事。
傳說中的靈氣豐沛之地變得魔氣橫行,如今竟然連這化形的妖獸都冒出來害人了。
少女正欲開口說話,一道劍氣掃蕩開來,便猛地被甩飛至溪流中。她慘叫一聲,猛地捂住臉龐。
天色忽變,沉下黑雲。
農戶們停止了歌唱,孩子們停止了嬉戲,老人們停止了交談。
無數雙黑沉沉的眼睛,朝着趙輕遙望來。
趙輕遙挽起逢春,神情淡然地向前走去。黑紅的血,順着少女額上的傷口滴滴滑落溪中:
“我不知第八峰是出了何等變故,才生出來你這等害人的妖孽。我要事在身,才懶得管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懶得管你興得什麼風做得什麼浪。”
劍尖直指少女的咽喉,支離破碎面皮下的露出獠牙的狐妖真容終于在眼前展開。趙輕遙歪頭看了看,便笑出了聲:
“但你用哪張臉不好,偏偏要用這張臉在我面前招搖。”
“摘了。”
狐妖捂着面皮,驚懼萬分地往後退了兩步。她道行确實不高,但此處勝在靈氣稀薄。一般人來到了此處,仙法無從施展,便成了任她拿捏的柿子。
可這眼前小娘子,竟能在靈氣稀薄之地放出如此強勁的劍術。明明是笑着的,語氣中透出的卻是隐隐的威脅之意。
這本是她最愛的美人面皮,她被困在第八峰三年,便戴了這張面皮三年。世人對美人總是格外寬容,在這三年間,她從未失手過一次。
明明就差最後一個人了……
“你聽不懂人話?”趙輕遙笑語晏晏,“我幫你剝了也行。”
“不,不,我這就換,這就換。”狐妖面色慘白,幾經變換,重新幻化出了一張普通的面皮後,小心翼翼地試圖将脖頸上觸感冰涼的劍刃推遠一些:
“不知剛剛哪裡有得罪?”
哪有得罪?
趙輕遙忽覺好笑。
她撩了撩水波,沒有再看狐妖一眼。敢情這家夥,連自己用的是誰的臉都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她也就不多作解釋了。她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蹲着,架在狐妖脖頸上劍刃卻未松分毫:“這裡怎麼回事?真的地仙娘娘在哪裡?”
“女俠,這……”狐妖眼珠子咕噜噜轉了幾圈,卻不願回答:“您這劍離我的脖子這麼近,我若是說了,那我這小命……”
“你的小命,方才已經被這位姑娘保下了。”
清冽的男聲驟然從身後響起,趙輕遙皺了皺眉,卻也沒有打斷。
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家夥?
狐妖見到來人的一刻,忽然開始掙紮了起來:“俠士,俠士我可沒生過害過您的心思呐!你總得救救我!”
“閉嘴!”趙輕遙被吵得心煩意亂,劍刃又往裡送了幾分,險些割破狐妖的脖頸。
狐妖吱哇亂叫起來。
來人輕笑了兩聲,緩緩蹲在了趙輕遙的身邊。趙輕遙扭頭望去,一張平平無奇的大衆臉赫然映入眼簾。手中緊握着的,大概是他的武器法寶。不過落在趙輕遙眼裡,變成了一根樹枝。
看來進入第八峰的人和所攜帶的東西,都會在他人眼中改變模樣。無法通過攜帶的武器,來判斷對方是誰。
她倒要看看,這個人要說些什麼。
“璇雲仙宗掌門雲弄潮,你總認識?”
狐妖弱弱開口:“認識……”
“雲掌門名遍天下,像你這樣修行不佳還要去害人的妖獸,不知有死在他的劍下多少隻。不如我們來猜一猜,若是他知道,試仙峰内有一隻幻化成他早逝女兒的模樣去害人的狐妖,你就算改邪歸正,又還能活多久呢?”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後,狐妖忽然落下兩行淚來:“冤枉啊,我也是被逼迫的。我說,我全都說……”
趙輕遙頓覺無趣。
她并未收起逢春,冷冷的目光掃向來人:“你是誰?”
“姜家子弟,姜元。姜某也是來尋地仙娘娘的,剛走出山壁,便看到了姑娘喚起的雲訣陣。”
青年淺笑着,眸光卻落在了趙輕遙放在身側的聚靈燈上:
“敢問姑娘,是來自璇雲仙宗嗎?”
姜元?
怎麼偏偏是他呢?
趙輕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張平平無奇的青年臉,内心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無數個借口從腦海中翻湧而過,她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拎起聚靈燈,面不改色放入懷中:
“你猜對了,我就是璇雲仙宗的人。”
“紫虛殿弟子,黎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