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天為難地說道:“我踹她兩腳,然後她家報警,再把我給拘留了,到時候還不是影響枝枝的前途。我沒什麼本事,給不了孩子未來,總不能拖孩子的後腿啊。”
徐柔風氣得滿臉漲紅:“哪來那麼個逼學生,把我枝枝弄得在被子裡哭。明天,我非要去她們班裡好好問一問。”
“你這樣,這不是把事情鬧大麼?”
“鬧大怎麼了?我就是要鬧大!不鬧大,沒人把這件事當回事。憑什麼這麼欺負我的枝枝?”
夏晚天很少對徐柔風生氣,可今天他不得不發火道:“你鬧了,你心裡是舒服了,你讓孩子以後在班裡怎麼待?”
徐柔風甩了夏晚天一巴掌,滿腔委屈地質問他:“你在跟誰發脾氣?孩子受了委屈,我去班裡鬧一鬧,揪出那個拍照的逼學生來怎麼了?我有什麼錯?什麼時候被人欺負不能反抗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為什麼枝枝在班裡待不下去,待不下去的另有其人!”
夏晚天當然知道徐柔風沒錯,可這學校是不能随便去鬧的。
隻有家裡人看對錯,那外人隻看熱鬧。
就算徐柔風去鬧了一場,鬧出了個結果,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隻會讓更多的人知道,枝枝是個臉上有疤的女孩子。
以後,無論她去到校園的每一處,都會有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她。
說不定還會議論幾句,這就是那個媽媽來學校裡鬧的女孩子。
女兒的委屈,他無法疏解,妻子的怒火,他無法安撫。
百般無奈之下,夏晚天狂抽着自己的臉。
一直抽到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
“女兒沒錯,你也沒錯。錯在我,是我沒本事!我要是有本事的話,就能護着枝枝了。”
徐柔風也坐在地上痛哭,看到孩子受委屈,就跟别人把自己的心掏出去,扔地上狠狠踐踏一樣。
明明被折磨得血肉模糊,可她卻護不得分毫。
家裡的超市,是租的自建房,所以隔音不怎麼好。
夏青枝被樓下的争吵聲吵醒了。
她想要下床去看,可是又擔心會傷爸媽自尊。
隻好躲在房間裡無措地哭泣。
夏晚天在哭了很久後,同徐柔風商量道:“不如,我們給孩子買輛小電車吧。”
徐柔風忽然變得惱火了:“為什麼要為别人的錯誤買單?别人拍張照片,就給枝枝買電車,那别人當面說讨厭她,她是不是要去死?”
徐柔風骨子裡,始終有一股執拗勁兒。她覺得既然是對方的錯,那枝枝就不應該改變。
夏晚天對她勸道:“話是這樣講,可是,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堅強啊。枝枝還小呢,我們給她買輛電車,讓她騎着去上學,至少不用被人嘲笑。”
徐柔風拍着地闆怒道:“一直以來,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能慣她這個在意别人目光的柔弱性子!我好不容易把她培養得不在意了,你幹嘛總是跟我唱反調?”
夏晚天心疼道:“我是為女兒好啊。”
徐柔風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說得好像我不是一樣!你就算給她買個電車,你讓那些等着要賠償的怎麼看?好不容易現在不常來鬧了,你還給她買電車,人家看到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想。就顯得你有錢?有錢怎麼不一次性把賠償款結清?你一天天地收垃圾,不在家,去外面躲清淨,這個超市在這裡,你覺得我躲得了嗎?”
“到時候,他們又要天天來鬧,一個個臉上脖子上都帶着疤,還有光着膀子,就為了顯他那一後背的疤的!照這麼下去,誰還會來我這裡買東西?也不怕吓跑顧客?”
徐柔風說者無心,可夏青枝卻聽了進去。
就連媽媽也覺得,臉上有疤的人,不能常出來走動,否則會吓到客人。
可是,之前媽媽還經常讓她趴在櫃台上學習,說是下面的燈光比較亮。
而且,樓上沒人去就把燈關了,隻開下面的燈就好,這樣還省電。
超市裡的燈光,既照着琳琅滿目的商品,又照着她書上的文字。
起初,她是很不适應的。畢竟,她很害怕見人,而超市經常來人買東西。
可為了給媽媽省電,她漸漸地逼迫自己适應了。
媽媽還說,天道忌滿,人道忌全,誰身上都多多少有點小缺陷,讓她不要太在意臉上的傷疤。
她說,隻是擔心會吓跑客人。
媽媽跟她說,如果客人那麼膽小的話,那也不用來這裡買東西了。
讓他們多走幾條街,去很遠的地方買吧!
就因為這樣,夏青枝一直是以為,自己臉上的傷疤,是不會吓跑客人的。
可是聽媽媽跟爸爸的争吵之語,原來是會的,并且影響很大。
媽媽為了鼓勵她多接觸人,一直都在騙她。
夏青枝躺在床上,哭濕了枕頭,怎麼也睡不着了。
她從床頭櫃裡拿出手機,摁下了開機鍵。
為了防止開機音樂太大被人聽到,她用被子死死地捂着。
平時,她是一個很有自制力的人。
隻有假期,才會把手機拿出來,玩一下。
但大多數時間,也隻是看看有意思的直播,欣賞裡面的漂亮姐姐。
因為她不漂亮,所以就總想看看漂亮的人,是怎樣自信地生活的。
開機音樂消失後,夏青枝點亮了手機屏幕。
因為是媽媽淘汰下來的手機,用着有些卡,視頻軟件就算點開了,也要等好一會兒。
她正躲在被子裡耐心等待的時候,屏幕上突然出現了一條好友申請。
沒有文字名稱,對方用了琴鍵和小鲸魚的圖标。
驗證消息上寫了三個字:沈樂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