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叁咬着筷子看戲,樂得再添一把火,心裡卻空落落的。
她說:“他喜歡的是什麼?”
王野擡頭,有些迷惑:“什麼?”
蔣叁道:“你剛剛說,他會喜歡的是什麼?”
臧涼握緊了拳頭。
“他會喜歡的是,讓他覺得安心穩定,能夠平靜走完這一生的人。”
絕對不是蔣叁這樣的人。
淩晨一點,三人終于吃完了那五斤的小龍蝦。
因為王野幫忙剝殼,所以蔣叁也幫着消滅掉了一點。三人吃得肚子滾圓,站在街頭準備打車。
“蔣叁你住哪兒,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人民警察為你護航,絕對一路暢通無阻。”
“真的嗎,”蔣叁有點困到睜不開眼,“你會從你口袋裡掏出個警燈摁在腦門,然後一路嗚啊嗚啊地送我回去嗎?”
王野被她逗得哈哈直笑。
臧涼先一步攔到了出租,率先把王野給塞了進去:“趕緊走吧你,跟喝高了似的。”
“别啊,”王野不死心還把腦袋伸出來,“怎麼說都應該女士優先——”
蔣叁隻是笑着揮手:“沒事警察同志,我坐下一輛,晚安——”
王野的車走了。
蔣叁重新将手揣回兜裡。
“如何?”她說,“可以送我回去了嗎?”
“嗯。”
臧涼就這麼答話。
蔣叁輕輕地在他背後歎了口氣。
所以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
她想起胡當歸的話。
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跟你在一起,但是并不能獲得實際的東西,人間真的有這麼偉大的感情嗎?
王野的邏輯推理真是一點都不合格。
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在感情上面不圖回報的人,她隻是個很自戀的人。自戀的人會沉浸在自己幻想構造出的偉大愛情裡去奉獻,去付出,去堅持,然後說着什麼不求回報和假裝潇灑的傻話,實際就像是在大人面前摔跤之後故意大哭的幼童,嗚嗚咽咽的從指縫裡等待他們沖上來關心,愛護,進而更加珍惜擁抱着你的一切。
她是不是真的在等這麼一天呢?
等着臧涼真的在某一瞬間良心發現,察覺到她的獨特,察覺到她的難得,然後耐心站定,在原地轉身,就這麼伸出手。
蔣叁打了個噴嚏。
“好冷,”她說,“榕城九月竟然都開始降溫了,真是誇張。”
臧涼拉開了車門。
“你住哪裡?”
“萬佛大廈。”
汽車啟動。
一路無話。
蔣叁把頭抵在車窗玻璃上,看着外面逐漸黯淡的城市星光。
臧涼隻沉默着,沉默着,把車開向目的地,就像是走向一個注定的結局。
肖貞譽打着哈欠給蔣叁開了門。
“到底跑哪兒去了,”她說,“消息也不回,我還以為你失蹤了。”
蔣叁有氣無力地關上了門:“失蹤你不會報警嗎?還在這兒舒舒服服地睡大覺。”
“失蹤要二十四個小時才能立案,”肖貞譽道,“我對你的自理能力還是有信心的,就不打擾警察叔叔了。”
蔣叁直接癱倒在了床上,大大吐出一口濁氣。
肖貞譽走到她旁邊,揮了揮手。
“好臭——”她說,“你去吃宵夜了?快點洗澡,幾天沒洗了,像個流浪漢一樣,明天還得去跟芳睿的設計開會,要早點收拾。”
蔣叁在床上翻了個身,把自己悶在枕頭裡。
“小貞——”她說,“我想回家了——”
肖貞譽歎了口氣,坐到了她床邊,替她摘下了帽子。
“怎麼了?”她問,“不喜歡這裡?”
蔣叁點了點頭。
“沒事,”肖貞譽道,“你明天開完會就回去吧,剩下的我跟他們對接。确認完交稿日期之後,你就隻用等活動後期頒獎的時候再出現就可以了。”
“謝謝你,”蔣叁抱住了她的大腿,“你真好,要不是你,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肖貞譽摸着她亂糟糟的頭。
“我隻希望你别再受委屈,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看别人被辜負真心,正直和熱血不應該被湮滅,善良的人結局不應該是孤獨的。所以你要成長起來,你要變得更厲害,這樣他們才會覺得,原來我也可以做個又正直,又成功,還很幸福的人。”
身下的人沒有聲音了。
肖貞譽推開她的手去看,蔣叁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伸手去關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