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京城的夏天屬于酷熱的,碧綠盎然的,到了秋末冬初,黃綠色雜駁的葉片凋零得也迅速,仿佛毫無什麼留念,也或許為了更好的來年。
唯獨苦了街邊的環衛工人們,才掃完的落葉才剛清理完畢,紛紛揚揚得又落下來一潑,随着風打着旋,在罵聲中完成華麗的落幕。
“姜少!姜少!你要不要來烤紅薯吃?”一個穿着毛絨款秋裝的漂亮男生站在樓底下,不停沖着建築的二層窗戶叫喊,嗓門兒大得恨不得讓整個高檔小區都聽見。
姜鶴頗為無奈,丢開手中的顔料調色盤和筆刷,暫且先在洗筆的筆筒裡清理了指尖的顔料塊,再走到洗手間的洗手池前,充足的水流順利帶走了縷縷被紅綠黃橙渲染的色彩,唯獨留下一雙白皙柔軟且修長的手。
姜鶴不能忍受指甲縫裡會殘留的顔料,取出絲瓜絲制作的小刷子,輕柔且仔細地清理着。
樓梯間發出咚咚咚的腳步聲,證明樓下的人已經徹底失去耐心,像一頭小熊似的連蹦帶跳撲了上來。
看來我得給他先好好上上規矩。
姜鶴暗自腹語。
洗手間的門已經被漂亮男生撞開,一雙明亮的小鹿眸閃閃發光,秋風微微掃紅的雪白臉龐,洋溢着年輕的質感。
許攸白急迫地喊道,“姜少!你怎麼這樣子慢呀!我都喊得嗓子快破皮兒了!”
姜鶴取下一塊潔白的手巾,仔細地擦幹淨了每一根手指,嘴角挂起淡笑說,“姜少個屁,跟你說了多少遍,叫姜哥就行了。”
“不要~”小男生大學還沒畢業,有着天然的活潑和生動,而且很會撒嬌,一把摟住姜鶴的手臂,将略帶肉感的臉蛋嵌進臂彎中,軟綿綿說,“在我老家,每年到了秋天的時候,我爹總喜歡帶我在門口烤紅薯給我吃。”
姜鶴并沒有推開對方,肢體的接觸會帶來一種溫暖且柔軟的觸感,使他感到舒服。
姜鶴說,“我又不是你爹。”但是已經邁開腳步,跟着許攸白的小碎步,兩人走到了别墅門口。
許攸白說話一向軟綿綿的,但是不是那種難聽的夾子音,聽進耳朵裡也有一種蓬松感,仿佛在偷聽雲彩間的悄悄話。
許攸白說,“你是我的另一個爸爸——最愛我的爸爸。”
姜鶴的腳趾狠狠摳了一下地面,對方已經拉開了大門。
幹淨的庭院裡堆着半米高的落葉,幸虧用溜冰鞋壓住最頂端,不然非得叫風給吹得七零八落,糟蹋滿了整片院子。
姜鶴說,“你準備用這些落葉烤紅薯?”
許攸白眨眨眼,“我敢發毒誓,烤出來的味道能把整個小區都香暈了。”
姜鶴:“你确定不會把我家的院子給燒着了,然後火勢蔓延到整個小區,把你我給送牢裡待到老死為止?”
許攸白翻他一白眼,甩開姜鶴的手臂,小跑着蹲到那成堆的落葉前,轉過臉來氣鼓鼓道,“你可真沒有生活情調,等我烤好了紅薯,一口都不給你吃!”
姜鶴噗嗤笑着,居然也願意陪某人丢臉,兩人用撿來的磚頭在自己家的平地上壘出來一座簡易的竈,沒想到點火還挺容易的,尤其是落葉稍帶一絲的潮氣,蒙出來的煙不算太嗆人。
許攸白小心翼翼地掌控着火候,用一根長木棍在煙火間調整着紅薯的位置。
姜鶴則替他打扇子,免得濃烈的煙火給小漂亮熏黑了。
兩人有默契地配合了快一個小時,停在隔壁家的搬家車輛才緩緩開走。
許攸白問,“從來也沒聽說隔壁要賣房子了呀?怎麼突然就搬家了?”
姜鶴站得高看得遠,大概一直在觀察着負責搬家的工作人員究竟在做些什麼。
眼瞅着搬出來了一些書、限量款落地台燈、非洲木雕,羊絨地毯,還有一架天文望遠鏡。
大概是屋子裡早已經收拾好了,七七八八地搬一點裝飾品生活用品之類的東西。
許攸白用最後一部分落葉壓住了全部的火,滾滾的濃煙四溢開來,期間還夾雜着紅薯自帶的清甜。
姜鶴手裡的折扇換成了滅火器,隻要等許攸白把熱氣騰騰的紅薯刨出來,下一秒他就徹底做好消防收尾。
姜鶴為了解釋自己不是在家放火,已經給物業打了電話,現在在一瞧地面烏漆嘛黑的落葉,有點氣笑說,“等會兒我滅了火,你負責掃地啊......”
許攸白掌心内的熱紅薯已經大功告成,掰成兩半還貼心地吹了吹,并且将紅薯最甜的紅薯心捏出來,又吹了幾吹,才塞進姜鶴的嘴巴。
吃人嘴短,喝蜜甜心。
姜鶴舔了舔嘴角的餘味,很滿意地點頭道,“你再多給我喂幾口,我能把整個院子全掃了。”
“真的嗎?”許攸白開開心心地負責喂姜鶴,然後自己也時不時咬上一口。
反正誰也不嫌棄誰。
姜鶴還從沒自己動手烤過紅薯,心情很難不愉快,跟許攸白打打鬧鬧地在院子裡玩了好一陣,直到天黑才舍得進屋。
原本以為隔壁的房間還在布置中,應該是沒什麼人住在裡面的。
孰知兩人進屋的瞬間,對面的一扇窗戶中閃過一道黑幽幽的人影。
大約還帶着某種意味不明的怒火,一把将窗簾扯得快要脫落下來。
随後便消失不見了。
兩人貪心吃了好幾個紅薯,撐得肚子都快受不住了,尤其是姜鶴常年在外一個人生活,對于生活細節不是特别注重,常愛吃各種外賣,以至于脾胃不合,腸胃消化又不怎麼好。
所以傍晚的時候胃裡滿滿當當的烤紅薯就變成酸水,淺淺得折磨了一下他。
許攸白瞧姜鶴端着杯溫開水,又往嘴裡丢白藥片子,不覺緊張起來,“姜哥,你沒事吧?”
姜鶴随手擦了把嘴角險些露出來的水滴,淡說,“放心吧,隻是小問題,還死不了人。”
許攸白問,“那晚上.......”
“當然繼續照舊了。”姜鶴把吃剩下的藥片放進藥包内,輕說,“我花那麼大的價錢買你的時間,可不是随便浪費的。”
等到晚上九點鐘一過。
許攸白清洗得幹幹淨淨,渾身散發出香噴噴的氣味,而後未着寸縷,隻是拿了一條豔紅色的絲質羽織,披上肩頭堪堪蓋住胸口和臀部下兩寸的位置,腳步蹁跹地走出卧室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