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亦寒專心打量着姜鶴的面部表情,包括眼神中瞬間所包含的迷茫、震驚、躲閃、猶豫、堅定、推翻......以及最後的裝傻充愣。
姜鶴捂着額頭,故作眩暈說,“我昨晚喝多了,你講什麼我根本不清楚,什麼老師啊,怕不是那些家夥随便給我起外号呢。”
“我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老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高中那程子,要不是我爸捐款翻修了操場,我恐怕還上不了十九中呢。”
溫亦寒說,“你高中時候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哪裡是喝醉了該有的記憶力?”
姜鶴已經決定采用死皮賴臉的策略,痛苦地皺起眉頭,“不行了,你的醒酒湯好像很有問題,我必須得躺床上再睡一會兒,中午不要叫我起來,晚上也不要,可能我得睡到明天才能清醒一點。”
腳底裝着踉踉跄跄的微動作,抱着頭快速離開現場。
溫亦寒若是一把扯住他的睡衣,給人提起來能好好審問一番。
不過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溫亦寒沖他背影喊,“真不吃午飯?連晚飯也不吃啊?”
“不吃不吃啦~”遠遠傳來了姜鶴逃避的聲響。
好小子。
溫亦寒内心若是一塊屏幕的話,滿當當都是“好小子”的彈幕。
居然開始對他有所隐瞞了。
溫亦寒走進自己的卧房,趁打開電腦的幾秒鐘時間裡,将小竹馬的所作所為仔細地揣摩了一遍。
姜鶴有男人了。
姜鶴有男人了+姜鶴有心事了=姜鶴跟自己開始産生距離≈姜鶴跟自己之間隔着一條鴻溝。
溫亦寒眼底的寒意驟然加重,使得他那一雙深邃如同黑曜石的眼珠子布滿萬裡雪原。
縱觀這25年光陰歲月,他和姜鶴的感情堪比異父異母的親生兄弟。
姜鶴若是有兩顆糖,必定會分一顆給自己,而自己若是有一包糖,必定會全部塞進姜鶴的口袋,還會耐心叮囑對方吃完糖要記得刷牙。
溫亦寒琢磨來琢磨去,電腦早已開機也熟視無睹,一通電話打來正好打斷了他的注意力。
溫亦寒在蘇城上學時,并不怎麼注重交友,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人脈關系全部在京城,所以返京之後,大肆擴張自己的交際範圍,再加上趨炎附勢的一群人,朋友圈裡順勢熱鬧了極多。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被權勢帶來的朋友一定會随風而去。
即使林默暫時不會在溫家的庇護中,登上溫家首席太子爺的地位。
溫亦寒是溫家冒牌貨這件事,一定會被有心人傳得到處皆是。
給溫亦寒打來電話的人算是其中之一。
溫亦寒很清楚,這些人早等着瞧他跌落神壇,低入塵埃的悲慘模樣。
而且,這樣目的鮮明的電話,已經撥打來不止一次,不止一個人。
原本是不打算接的,像往常一樣直接忽視。
溫亦寒思索片刻,将手機往右手邊錯開幾十厘米的距離,接通後點開免提鍵。
對方大概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撥通溫大公子的電話,愣了一下半信半疑道,“溫公子?”
溫亦寒道,“有事說事。”從容的态度絲毫不減,但也遠遠地傳遞着一絲不容沾染的高冷。
對方也聽不太清楚,隻以為溫亦寒正在很不适合接聽電話的地方,耐着性子說,“上次我們哥幾個去濟州島度假,給溫少爺您捎帶了一些進口玩意兒,都是挺稀罕的海産品,希望溫公子能賞個薄面,晚上一起品鑒一番。”
溫亦寒說,“心意領了,隻是最近挺忙的,時間不太好擠。”
“啊呀呀,溫公子,我的好溫少爺,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一樣,擠一擠就有了。”
“頂級藍鳍金槍魚,空運過來的,新鮮保質,連廚子也是從國外高薪聘請來的,一小時要價500刀,最主要的是,無論溫少爺您幾點能賞光,我們這魚都務必給您在冰塊上供着。”
講得十足得誠懇和善,至于裡面有幾分真假,這趟局屬不屬于是鴻門宴?
溫亦寒猜的八九不離十。
不去吧,顯得小家子氣,去吧,跟一群弱智鬥,毫無樂趣。
溫亦寒說,“行吧,定位發給我。”
對方的定位發的很快,俨然是早有準備的。
溫亦寒再沒有理睬對方,而是雙擊電腦喚醒屏幕,登錄M股交易軟件,琢磨了一陣大盤趨勢,然後挑選了兩支股票全部抛出。
他從上大學第一天起,就開始認真理财,除了手裡的績優股之外,海外基金也買了不少,錢生錢了七八年,早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即使被溫家趕出來,手裡攥着的錢也足夠衣食無憂。
溫亦寒沒有預計空空如也的賬戶,明天究竟能多出來幾個零,他對金錢一向沒有很具體的概念。
若是一個人在以億為單位計數的工作中成長,大概億之後的8個0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溫亦寒起身洗了個澡,用姜鶴的發膠稍微梳理了一下發型,立刻使得他整張面孔呈現出一種精明睿智,又不乏矜貴典雅的氣質。
溫亦寒去敲了姜鶴的屋門。
姜鶴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回複他滾蛋。
溫亦寒笑着推門進來,俯下身去貼近某人滾燙的耳垂。
姜鶴睡覺習慣不好,總愛捂着頭睡,整個人蒙的像在蒸籠裡,熱汗淋漓。
溫亦寒幫他把被沿拉到下巴處,順便用指尖撥開小竹馬眉心的皺紋。
輕說,“晚上有人請我在聚隆山莊吃飯,都是京城一些有名的纨绔子弟,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去稍微應付一下,你醒來自己叫點外賣吃,喝點白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