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真正想做的事,她有很多耐心,比任何人能想象到的還要多。
常嬷嬷也發現了少女的改變:
跟着三殿下出去一趟,畫酒變開朗不少。
至少不再像以往一般,天天像朵蘑菇似的縮在屋裡,不願意出門。
常嬷嬷覺得挺好的,也很支持她擯棄一些無用的軟弱。
要是宴北辰能勻一些殘暴變态給畫酒,那他們兩個都能成為正常人了。
皆大歡喜,簡直完美。
光想想都能從夢裡笑醒。
常嬷嬷收起不切實際的幻想,收回目光,冷着臉走遠。
小院旁的靶場,少女射箭的站姿越發有些模樣,正好宴北辰這幾日閑着沒事,經常過去轉轉,教畫酒射箭。
他出現的頻率過于高,總是乘着長命,張揚又招搖,生怕别人看不見他似的。
每當牆頭冒出長命冰晶般剔透的眸,畫酒就知道,它的主人一定待在附近。
或許躺在哪裡小憩,或許倚在某株花樹下休息。
這日,難得晴朗的好天氣,青年一身輕便白衣,随意用墨玉挽了發。
他踩在牆頭,翻身躍下。
或許是日光刺眼,畫酒微擡起下巴望向他,眯起漂亮的圓眸。
白衣青年腳下的高牆爬滿淺淺青苔,高牆之後,長命擡起毛爪子,掩鼻打了兩個響嚏,茸茸的毛耳朵都跟着抖起來。
忽而忘卻歲月,不知身在何處。
畫酒訝異,竟覺得這一幕很是熟悉,仿佛在哪裡見過。
宴北辰朝她走過來,精神不佳的模樣,抱怨巫樗廢話真多,耽誤他休息。
畫酒便微笑,知道他又被巫樗罵了。
“真沒良心。”
宴北辰随口抱怨。
看見他倒黴,她竟然還笑。
可畫酒卻疑惑。
上次她想不出合适反應,隻好蹙眉深表同情時,宴北辰說她太假了,想笑就笑。
這次她聽他的話笑了,他又不高興。
真是個陰晴不定的魔頭啊。
魔頭擺擺手,讓畫酒先去練箭,他則輕車熟路踏入内室,躺在那張美人榻上補覺。
宴北辰是真不見外。
他好像根本沒把畫酒當姑娘看。
……也沒把畫酒當兄弟看。
畢竟畫酒知道,他不會去伐弋家睡覺。
宴北辰領地意識極強,不會允許别人冒犯他,相對應的,他也不會随意碰别人的東西。
但奇怪的是,他自動把畫酒的東西歸類到屬于他的。
她的美人榻他要躺一躺,她種的小果子他也要嘗一嘗,就像是他自己付出勞動種的,不嘗一口虧得慌。
畫酒搖搖腦袋,輕輕歎氣。
身後的青年走入内室,而長命如往常般,靜靜趴在牆院角落等他,像一堆雪團。
長命從來沒有踏足過畫酒的小院。
畫酒猜測,或許它在遼闊的天域待慣了,并不喜歡待在束手束腳的小院。
牆後露出長命的兩隻耳朵,畫酒望了一眼天邊灰墨的雲。
風忽然就起了,把院外綠樹好不容易長出來的幾片葉子又刮秃了。
她試探性喊了一句:“長命?”
想讓它進小院避避風。
這風可不是普通的風,而是魔界常年刮着的刺骨罡風。
畫酒的小院有結界加持,罡風吹不進來。
長命本來趴在牆下,聽見畫酒的話,立即歡快蹦跶進來。
它體型實在龐大,本就不算大的後院還種着半院的花,對它來說很是擁擠。
為了不壓壞那些花,它隻好蜷住四隻毛爪,老老實實趴在花圃旁,一動不動。
這點倒和随心所欲的宴北辰大不相同。
真不知道是怎麼養出來的。
畫酒收回望向内室的目光,外面風大,她也不想出去,幹脆拖了張小墊來,坐在長命身邊,替它梳理毛發。
長命吐着紅舌頭哼哼唧唧,笑得像傻狗。
宴北辰淺眠了一會,被長命的傻笑聲吵醒,幹脆抱臂倚在門邊,歪頭看着院中詭異和諧的一幕。
花海中,淺藍衣裙的少女背對他坐着,烏黑柔順的發垂直腰間,末尾處微微卷翹,像松軟的海草,閃爍着細碎的銀。
青年墨色的眸有一瞬被映亮,又很快回歸黯淡。
隻見少女伸出纖細的指,順着長命身上冰晶般的直毛,似乎在說些什麼,大概是誇贊之語,樂得長命這個傻塊頭花枝亂顫。
長命對上青年投來的目光,絲毫沒有吵醒主人的自覺,還在那傻笑。
宴北辰冷哼一聲:“白眼狼。”
他轉身回去繼續睡覺。
畫酒聽見聲音,這才轉頭看見他的背影。
在顧州時,她習慣了他随處可見的身影,并不覺得異常。
又過兩日。
韓顧兩州的仗依舊打得如火如荼。
心有記挂,畫酒射箭時,忍不住恍惚。
身後青年忽然喊她:“看見那個侍女了嗎?”
畫酒回過神,順着他的視線,看見不遠處奉茶的青衣侍女,愣愣點頭:“看見了。”
青年說:“往她身上射。”
畫酒深吸一口氣,震驚轉眸,看向身後年輕的男子。
宴北辰對上她的視線,無所謂笑笑:“那你走什麼神?”
他提醒她别走神,射到别人身上去了。
畫酒吓得趕緊集中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