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無縫。
蘇府的任管事被人告知後速速趕來,梁溫被安排在了主院旁邊的院子裡。
僅有一牆之隔。
任管事到時,梁溫已經稍作休整。
天色已暗,梁溫卻在任管事頭上看到了透着光的汗珠。
盛京冬日嚴寒,幹燥凍人。
任管事是有多趕,才會跑出一身汗來。
任管事偷看了眼,卻認不出人來,覺得眼生,隻能看想旁邊的陳虎。
“任管事,這是幽州豐澤縣的梁縣令。”陳虎說完,任管事便想問好,卻不想陳虎接下來的話讓他将所有言語都堵在了喉嚨。
“也是你們府上的主子。”陳虎愣了一下,覺得表述有誤,又道:“将來的。”
但一想有不對勁,遲早都是,哪裡用分的這麼清。
他沉默着,屋中其他人都同他一樣沉默着。
追風是話不多,并覺得陳虎說的不錯,沒什麼值得糾正的。
梁溫是被他這直白的話給弄得有些臊得慌,更不知道說些什麼。
任管事則是一頭淩亂中,努力消化陳虎爆出來的消息。
最後隻是舔舔幹澀的唇,不太精明地哦了一聲。
“主母。”他抱着一副死态,艱難地開口。
更沉默了。
梁溫也不知道該不該應,最後還是追風率先反應過來此時的窘境,為幾人解圍:“叫梁縣令就行。”
主母留着以後叫,先将話憋在心裡,不過這話在他心裡轉了好幾圈也沒說出來。
畢竟,他是雪中送炭來的,不是雪上加霜。
這場插曲最終在梁溫一句中落下帷幕。
“我有些累了,有事明日再說。”
幾人都退了,秋霜也将内室被褥鋪好,守在外間榻上。
梁溫自覺不是愛胡思亂想的,但今夜他們的話始終飄在她腦子裡,弄得她越發不自在。
輾轉反側,失眠了。
天将将亮,梁溫才失了意識沉沉睡去,等她醒來時,日頭已經高升了。
秋霜伺候着她換上幹淨的衣袍,兩人就這樣出了院。
院門才開,就遇到了昨夜匆匆一見的任管事,他應當是守在這裡好久了。
昨夜天色昏暗沒瞧清他的模樣,今日倒是看個清楚。
模樣周正,四方臉,三角眼,是個再敦實不過的長相。
他機靈向前:“梁縣令早。”
梁溫看了眼天,嗯了一聲。
“梁縣令用過早膳了嗎?我叫人端來。”任管事實在是有些熱切了,梁溫摸不準他是因為陳虎那句将來府上的主子,還是單純的有客來迎。
“不用了,秋霜備了些點心,我用過了,不餓。”梁溫回的也很艱難。
為了不讓氣氛僵住,任管事又道:“哦哦,梁縣令頭一次來蘇府,我帶您轉轉?”
“也好。”梁溫下半日約了人,上半日還真沒什麼要緊事。
逛了一上午,那種疏離感漸漸褪去,梁溫這才覺得自己和任管事從昨夜的事中抽身。
許是陳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上半日都沒現身。
但梁溫用完午膳便要出門議事,陳虎還是和追風一同守在她身邊。
但梁溫看向他時,陳虎會極不自然的抹脖子調轉視線。
梁溫心中笑了下,他也會不自在。
昨夜的話脫口而出,也不曾想過他們會如何。
這般想着,梁溫竟覺得陳虎有些好玩。
莽莽的,怪不得追風總是不理他。
馬車晃晃悠悠駛向四方街,年節過去不久,街上還熱鬧着。
梁溫沒訂雅間什麼的,就是左拐右拐,駛進了偏僻的暗巷。
她出門早,到時約的人還沒來。
梁溫也不急,用了些秋霜準備好的牛乳糕,又喝了些熱茶暖身子。
若是實在無聊,就去看陳虎。
他别别扭扭的樣子也是挺有意思的。
不過也沒讓她等多久,暗巷就有一人走進。
銀冠束發,錦袍加身,膀大腰圓的身,隻露出一條小縫的眼,眼裡透着的全是精明。
梁溫看了眼,被他手上帶滿的寶石戒指晃了眼。
還真是符合他的身份。
待他走近,追風上前搜身,這才放他進了馬車。
還沒掀簾就先挂上笑,臉上的橫肉堆在一起,叫人想記不住都難。
“梁縣令,幽州一别,許久不見呐。”
來人正是孫有财,在商行裡摸爬滾打久了,早就學會了見人便挂三分笑。
他笑,梁溫也笑。
隻不過,真笑假笑就猶未可知了。
“确實好久不見,這不,一到盛京便将你約出來叙舊了。”
雖說是客套話,但先不管真不真,聽了也舒心不是。
孫有财明知道梁溫來找他不是為了叙舊卻還是不點破:“難得難得啊,梁縣令還能記得我這麼一個小人物。”
他不點破,自有梁溫開口:“自然記得,畢竟是孫氏的二把手。”
孫有财的笑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