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漱玉也沒晾着方知義,畢竟人家還是衢都刺史,他背後雖說有梁溫,但梁溫也是背靠太子才讓方知義那般忌憚,怎麼說徐家和太子都隔着一層。
方知義上道的登門來見,徐漱玉卻不能擺着架子将他撂在一邊。
他将賬本阖上,對着旁邊的甄掌櫃道:“你先查着,我去去就回。”
甄掌櫃自是沒有異議,手腳麻利的将徐漱玉的賬本接過來一一查證。
徐漱玉起身推開門,方知義已經被門房帶到了正廳。
丫鬟茶水點心伺候着,叫方知義心裡的火氣降下去不少。
還沒等他發問,徐漱玉便來了,方知義哼了一聲,卻也顧及他的身份:“徐家主如今真是攀上高枝了。”
“瞧您這話說的,我們徐家好好蝸居在衢都,本本分分,上哪攀高枝去,想必是方刺史喝多了,有些胡言。”徐漱玉也不打算忍讓,更何況有求于人的又不是他。
方知義不說話了,像是妥協了一般:“徐家主,我也不說廢話了,今日我來你我都清楚是因為什麼,你就給個明話,直言想要我做什麼。”
“方刺史是個爽快人,那我也就不墨迹了。”徐漱玉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遞給他。
方知義細細看過,瞬間瞪大了眼:“這是……”
“這是我外甥兒梁溫托我留給您的。”徐漱玉向來溫和,說出口的話都是娓娓道來那種調調,叫人聽着舒服,但方知義例外,他聽着就想讓徐漱玉閉嘴。
“溫兒想說的都在上面了,方刺史隻需照做。”
方知義看着紙上的字迹有些嘴角抽搐,他疑心他們舅甥二人在耍他,探花出身的七品中縣令怎麼可能将字寫成這副樣子,那官位是買來的不成。
方知義低頭琢磨了許久,徐漱玉也不急就靜靜地等着,就好像笃定方知義不會拒絕一般。
他的笃定向來不會出錯,這次也一樣。
雖然方知義想的時間長久了些,但最後還是應了下來:“這事我應下了,梁縣令應我的,希望不會落空才是。”
“這是自然。”徐漱玉理了下衣袖,“您也知道,行商之人最講的就是誠信。”
方知義哪裡信他的話,行商之人最講的是誠信,最不講的也是誠信,再說他說的是梁溫,徐漱玉卻含糊成他自己,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但他還是沒多說什麼,有些事意會即可,大家都是聰明人,沒必要将所有話都掰開了揉碎了講出來。
那就沒意思了。
徐漱玉忽略他那極強的視線:“方刺史打算何時動身?”
方知義回以假笑:“不會叫你們失望。”
他這話說的,徐漱玉感受到了滿滿的怨憤。
方知義根本不想多做停留,在這裡坐着就覺得渾身刺撓,沒别的事他起身便想走人。
徐漱玉叫住他,方知義眼中透着莫名:“何事?”
他冠冕堂皇:“您也知道,我與溫兒才相認不久,自是他的一切都覺得新鮮,所以她寫給您的信不若留給我,我也好時不時取出,當作個念想。”
方知義哪能聽不出來這套托詞,将手中攥着的紙扔在桌上,轉身離去。
瞧他那副樣子,就那樣的字白送他都不要,這人就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尋個這樣不走心的由頭糊弄他。
徐漱玉不在乎他是何想法,等方知義的身影不見,他才慢悠悠将紙張撿起。
低頭看了一眼,又将視線偏移開。
溫兒這字,實在是有些獨特。
該有的筆鋒和收筆時的回轉都處理的極好,但那些筆畫湊在一起就格外不順眼。
對,就是不順眼。
明明橫是橫,撇是撇,但……
徐漱玉歎了口氣,還是珍視的将紙張折好收起。
其實他将紙張要過來也不是他說的那樣,畢竟都相認了,日後見面的時機還多,也沒必要睹物思人。
他将紙張要過來不過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若是方知義帶走了,弄丢了,叫人撿去做出些文章來,反倒是多生事端。
徐漱玉這邊順利的按照梁溫的謀劃進行,但梁溫這邊卻有些不順。
并非是指謀劃不順,而是梁溫他們一行人碰上了打家劫舍之事。
桀桀桀的笑聲不斷挑戰着梁溫的耐心,秋霜心裡生怯卻還是守在梁溫身前。
梁溫掀開一角簾子,對方人算不上多,她看着那群人不像是燒殺搶掠的盜匪,更像是裝蒜的地痞流氓。
他們實在是吵到梁溫了。
本來快入盛京就叫她心生煩躁,還有群找死的送上門來。
“追風,麻利處理了,趕在天黑前進城。”
梁溫沒下車,将簾子放下後就淡聲吩咐,穩當坐着,等着外面消停。
外面的生息漸漸弱了,梁溫心想,比她預想的還要快一些。
确實是不頂用的。
追風打馬上前:“梁縣令,他們一行人不過是街上混不下去的地痞,我們才拔刀,他們見勢不對就跑了。”
“不用管他們,繼續趕路。”梁溫料想到了。
馬車繼續行進,天黑前趕到了城門口。
喧嚣熱鬧一下就襲來,梁溫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和物,感慨了下不愧是繁華富貴的盛京。
這樣好的地方,怎麼能不叫人向往。
怪不得那些人都願意往盛京擠,還是不一樣的。
梁溫也就感慨那麼一瞬,繁華熱鬧也好,清冷蕭條也好,都與她無關。
在她心裡,哪裡都比不上豐澤縣特殊。
追風和陳虎路過馬車沒将車馬停下,而是直接将人帶到了蘇瞿白私人的府邸。
馬車一停,秋霜率先跳下,随後扶着梁溫。
梁溫自打到盛京街上看了兩眼便再也不掀簾看外面,并不知追風和陳虎将她帶來了何處。
此時看着朱門銅鎖上方的牌匾上描金的蘇府二字,不禁一愣,看向追風。
追風沒明白她的意思,直接上前敲門,待門大開後,等着梁溫進入。
梁溫笑了下,隻當是蘇瞿白安排的,便心安理得的入了府。
所有人都沒覺得不妥。
秋霜不會多想,更不會多問。
追風和陳虎早就在心裡将梁溫當成他們的主母,自是覺得合乎情理。
梁溫則是将一切都算在蘇瞿白頭上,更不會置嚅什麼。
一切就這樣巧妙的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