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終于開始明白,為什麼她到死都不肯低頭,到死都沒對他生出一丁點兒感情。
連帶着對他的孩子都那麼恨。
身為母親,竟然親手宰了他們共同生育的骨肉。
雲兒、風兒、旭旭、小霞,以及搖籃中尚未長開,無法确定血緣關系的蔣浪。
每個名字都是為父者的心頭血,渾渾噩噩的夢境裡,每道孺慕的稚嫩童音,都在千瘡百孔的靈魂上持續刻刀。
一筆一劃,連剜帶鑽,血肉模糊。
“爹爹……”
“爹爹抱抱,爹爹舉高高……”
“爹爹,旭旭今年又長高了,什麼時候能上學堂啊?……”
“父親,我的劍法練得怎麼樣?快誇誇雲兒……雲兒明晚想去畫舫玩兒嘛,好不好嘛,爹爹最疼雲兒了……”
“娘親?娘親……”
“媽,不要!!!……”
為什麼……
血泊中的孩子痛苦抽搐着,呢喃地诘問,難以置信。
高|官莫名聯想到了什麼,封存在藏經閣禁|區的一捆陳年卷宗:有個女人,文件記載名為魏劉氏,冀州郭縣人士,被拐|賣到了西部山村,數次逃跑失敗,于是某天深夜裡,用菜油混豬油縱火,連自己帶丈夫全家,通通燒死在了大火中。
在那之後,該村莊再無一戶男人敢買|媳|婦。
“……”
何其相似。
反正他如今雖權勢更盛,卻絕不敢再對這頭狼輕易動手了。
得謀劃長遠。
得教她心甘情願。
一邊挎着劍巡視官兵操練方陣,一邊留心東南邊的動靜。
四匪團夥初具雛形,活動起來,已經開始形影不離了。以軍師為核心,以武力排地位。徐明文、馬澤雲、丁剛、杜鷹。
徐明文和杜鷹摔跟頭,馬澤雲與丁剛貼身肉搏,四個團結地聚在一起,拳拳到肉地練近身格鬥。
有輸有赢,往複數次。
然後狗頭軍師提議,提高難度。
“真實的街頭作戰場景,要遠比這個混亂殘酷,”她說,“敵人不可能道德地一對一,和咱們單挑,讓咱們戰士注意力集中。”
所以,練一對多。
且是被攻擊者赤手空拳,圍攻者持利器行兇。
第一場。
徐明文、杜鷹聯手圍攻馬澤雲,二對一,馬澤雲支撐了不到四十個回合,鼻孔底下挂了血,胳膊挂了彩,被刀背狠狠地拍到地上,灰頭土臉,趴了。
嗷嗷地抱頭慘叫。
“别打了别打了,我認輸!就日常訓練而已,這他|媽是人幹的事嗎!嘶——”
馬澤雲負傷,退到旁邊墩子坐着,解開半邊上衣,龇牙咧嘴地包紮傷口。
第二場。
換杜鷹、丁剛,二對一,圍攻赤手空拳的狗頭軍師。狗頭軍師在第五十個回合時,兇險地卸掉了杜鷹的官刀,擰折了其手腕。第九十個回合時,狠狠地抱摔倒了丁剛,山一樣魁梧的漢子砸在校場地面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哈哈哈哈!渣渣!……”
茶壺狀驕傲地仰天大笑,笑夠以後,伸手把暈乎乎的丁大剛柱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