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娘叫你過去!”
丁果找了塊包袱皮蓋在提籃上,又去拿了幾個碗,順口笑道:“我剛吃完早飯,這個點去你家吃中午飯有點早吧?”
小時候二嬸指使慣了原主,不用猜也知道喊她準沒好事。
丁桃氣笑了:“誰說讓你去家裡吃飯了?我娘讓你去地裡……”
“啊!”丁果急促地打斷她的話,“我大老遠回來一趟,二嬸不喊我去家裡吃飯是幹啥?總不能是讓我去幫你們家幹活吧?不能吧,二嬸能做出這種事?”
丁桃再次噎在那裡。
她娘當然是找丁果去幫家裡掙工分的,但讓丁果這麼一說,她倒是不好承認了。
“當然不是!”丁桃腦子反應不慢,“我娘就是好幾年沒見你了,想你了,讓你過去跟她說說話。”
等一會兒到了地裡,她娘指使丁果,她就不信丁果敢說不。
小時候丁果最怕的就是她娘。
“二嬸在哪裡?”丁果似笑非笑地問。
丁桃臉色有些漲紅:“地、地裡呢。”
丁果噗嗤笑了,沖門口的方向揚揚下巴:“前頭帶路。”
丁桃轉身走,走了兩步才頓時生了些氣惱。
丁果這是什麼态度?
當自己是什麼了。
頓時加快了步子,氣沖沖去了地裡。
丁果倒是挎着提籃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
不用丁桃帶路丁果也知道三嬸他們勞動的地方,村裡的地都是按小隊分的,哪個小隊的地哪個小隊負責。
原主是十三歲那年回的城,又不是三歲。
來到地裡,丁桃回頭得意地輕哼一聲,去找她娘告狀了。
丁果則精準地找到正在幹活的三叔、三嬸,笑着喊了聲。
挨着彭桂花的鄰居聽着動靜看過去,問道:“那是大妮兒?”
剛才彭桂花和黃梅花妯娌倆說話也沒避着誰,加上昨天下午丁老三家一家都沒上工,借了村裡的牛車去了縣裡,本就引起了轟動,今天才知道是在豐甯當工人的丁老大家那大閨女回來了。
彭桂花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是啊,個子不矮吧?”
鄰居歎道:“可是不矮,好大個子呢,就是太瘦了。”
“三嬸!”
丁果一路走過來,好幾個認出她的鄰居紛紛打招呼,丁果也循着記憶喊人,來到彭桂花面前,道:“嬸子喝點綠豆湯。”
旁邊鄰居滿口誇着丁果懂事,丁果笑道:“是我三嬸早起熬的,我就是借花獻佛。”
鄰居又驚訝,心說孩子還是得親爹娘養,瞧比以前說話都利索了。
以前跟着她奶奶時丁果嘴皮子可沒這麼利索。
彭桂花笑道:“我天天熬綠豆湯,家裡幾個小子也沒個來借花獻佛的,還得是閨女貼心。”
她喝着綠豆湯,視線往老二家那邊瞥了眼,等跟前說話的鄰居走了,才小聲道:“剛才你二嬸過來跟我打聽你,我瞧着她回去跟丁桃叽咕兩句丁桃就走了,不大會兒你跟她一塊來了地裡,估計你二嬸打什麼主意呢,她要是讓你幫她下地幹活,可别聽她的!”
彭桂花也知道老二家裡的啥德行,叮囑道。
丁果笑道:“放心吧,我去給三叔和大勇他們送綠豆湯。”
“你甭去了,你二叔二嬸都看着你過來了,先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彭桂花又叮囑一遍,“那倆要是說不好聽的,就當聽不見。”
丁果把提籃放在地上,轉身笑眯眯地朝黃梅花和二叔丁志革走去。
丁桃見她過來,先翻了個白眼,又幸災樂禍地等着看好戲。
黃梅花已經聽完了大閨女告的狀,臉色正難看着,就見丁果過來了。
她嘴角頓時一沉,轉過頭去裝沒看見的,決定給丁果個下馬威先。
丁果也裝沒看見她,朝丁志革笑道:“二叔,幾年沒見,您也沒見老,瞧着比我爸還年輕呢。”
丁志革剛才聽黃梅花說丁果回來了,本有些不高興她提前跟老三家打招呼,不先提前跟自家打招呼。
雖說知道這孩子從小就跟老三家親近,可自己是他二叔,大哥不在村裡的這些年,他就是丁家有分量的,有事不得先尊着他?
因此,便也沒想給她好臉色。
結果丁果笑眯眯這樣一說,倒是讓他不好意思再冷着臉子,便勉強笑了笑,道:“昨晚幾點到的?”
“反正是吃後晌飯的時候,尋思着正是飯點上,也沒好意思去家裡。”她笑眯眯地朝丁桃那邊看了一眼,提高了音量道,“剛才丁桃去家裡找我,說中午要炖大肉,讓我去家裡吃。二叔,甭炖肉,都是自家人,做啥殺雞炖肉的,你跟二嬸也太客氣了!”
丁志革神色頓時一僵。
地裡幹活的人離得都不遠,都聽着了這話紛紛笑說:“嚯,這二叔當的可以,大侄女回來殺雞炖肉招呼呢。”
黃梅花哪兒還敢繼續不做聲,轉過臉來僵笑道:“大妮兒啊……”
丁果轉頭,一臉驚訝:“二嬸兒?您也在地裡啊,剛才過來沒看着你,我還以為你這就回家忙活去了呢!幸虧你還沒回去,正好我要說兩句,我就是回來看看,咱可不興大張旗幟地招待。”
黃梅花氣得心口發悶,心說誰想招待你啊,你也值得招待?
她咬着牙硬擠出一抹笑,道:“是,自家人是不用這麼客氣,不過還得來家裡吃頓飯,等後晌着,二嬸炒幾個菜,你來家裡坐坐。”
丁果一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道:“行,小時候我幫你家幹活時二嬸總許諾要請我吃這個,要請我吃那個的,我是一回也沒吃上,這次可得去二嬸家好好吃一頓。”
小時候黃梅花讓原主給她家幹活,她給原主畫大餅,什麼‘等過年時高低得給俺大妮兒留幾個餃子吃’;什麼‘你等二嬸家哪天蒸了大白面饅頭,高低得給你留一個’;什麼‘等下回二嬸熬豬油,那油炸給你留一半,誰也不給,就給俺大妮兒吃’。
這些大餅畫完,不是抱過來一堆衣服讓原主洗,就是往原主身上挂個背簍,再給她手裡塞把鐮刀,讓她去給自家割草,回來喂豬;或者讓原主去給她撿柴火。
總之,原主活沒少幹,畫的餅一個沒吃上。
黃梅花臉頓時一僵。
剛才聽丁桃跟她告狀她還沒當回事,心說什麼牙尖嘴利,就是當了幾年城裡人嘴皮子利索了些,但她再利索,敢跟自己頂着來?
好麼,丁果是沒跟自己頂着來,丁果是句句戳着她的肺管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