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夏!
豐甯鋼廠家屬院。
丁果沒想到一本小說的後勁會有這麼大,看過的文字都能變成語音在她腦子裡沸騰,甚至還配備了對應角色的語音包。
比如此刻,就是中年婦人的語音包,語重心長,感情也十分充沛。
“為了你回城,咱家這次可欠了不小的人情,你爸年底還計劃競争車間主任呢,你說欠下這麼個大人情,咱都拉不下那個臉跟人家争,你爸是甯願放棄前途也得讓你回城啊。”
“那孩子就腦子不大靈光,除此旁的哪兒都好。就人家那家世,若沒這個短處你哪兒夠得上?”
“君君雖不是我生的,可跟親生的沒差别,那就是你親妹子,你陪着嫁過去倆人互相有個照應,媽也放心。”
“你雖然不在媽身邊長大,但媽知道你是咱家裡最懂事最孝順的孩子了,聽媽的,你嫁過去……”
這麼一段感情充沛的話,聽得她感激又内疚,還帶着局促不安。
仿佛融合了書裡那個與她同名同姓的女配的情緒,胸腔裡的奉獻精神呼之欲出,恨不能肝腦塗地以回報父母對她的付出。
這麼想着,也無意識地張了口,似被什麼牽引着,輕聲低喃道:“謝謝爸媽,讓你們費心了。媽,我答……”
對面坐着的中年夫妻對視一眼,同時松了一口氣。
嶽紅梅還得意地沖丈夫挑了挑眉,怎麼樣?她就說大女兒好拿捏吧。
稍微給她一點疼愛,她就能為這個家赴湯蹈火。
幾年前是這樣,幾年後還是這樣,沒變!
嶽紅梅臉上已經率先綻放了一個欣慰地笑,連要誇贊大女兒懂事、聽話的言辭都準備好了。
隻是要讓她失望了!
丁果答應的話沒說完就突然打了個激靈,半合的眼睛睜了開來,将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奶奶的,她怎麼還順上台詞了?
遂沒好氣地罵了句:“答應你大爺啊!”
意識同時回了籠,視線也聚上了焦,然後就看到了一對中年夫婦震驚錯愕的臉。
“呃……”
她的夢話不會是說出口了吧?
丁果頓時尴尬摳地,歉意道,“抱一絲啊,說夢話了!”
這怎麼在咖啡廳裡睡着了呢?
說完掩嘴打着哈欠準備開溜,剛要欠身,對面那兩張臉卻雙雙笑了起來,那個婦人語氣嗔道:“你這孩子,我說着話呢你咋就睡着了,這是睡懵了吧?當還在火車上呢!”
中年男人也哈哈笑了兩聲,佯裝責怪的語氣跟婦人道:“我就說孩子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肯定累壞了,先讓大妮兒去睡一覺,偏偏你這急性子……”
婦人嗔了男人一眼:“我這不是幾年沒見我大閨女了麼,就想跟我大閨女說說話,好好親香親香。”
兩人一唱一和搭配默契。
丁果卻有些茫然。
叫誰大妮兒呢?
她視線左右一掃就将周圍的環境收入了眼底。
頓時升起些不好的預感,心跳都加快了幾分。
這哪兒還是咖啡廳啊?
面積不大的客廳,發黃的石灰牆,牆上的木質相框和相框裡排列着的各種黑白合影、樣式老舊的桌椅闆凳沙發……清晰的不似夢境。
丁果壓着心慌重新将視線放到對面兩人身上,打量他們的着裝打扮。
中年婦人一頭齊耳短發,偏分,額前用兩個黑色小卡子固定着,露着光溜溜的大額頭。
上身穿着沒什麼版型的碎花短袖棉背心,腿上穿着條肥肥大大的黑色褲子,腳蹬一雙黑布鞋。
男的穿着微有些褪色的藍色工裝,胸前印着‘豐甯鋼廠’的字樣,剃着平頭,皮膚微黑,目含精光。
像七八十年代的工人打扮。
‘豐甯鋼廠’‘君君’‘大妮兒’、‘嫁過去’以及七八十年代的工人打扮……
丁果心慌的越發厲害,似乎有非科學事件在她身上發生。
“一定是噩夢!”丁果這麼安慰着自己,并悄悄在大腿上狠擰一把,尖銳的疼痛并沒有讓她多清醒一點,反而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呀!”嶽紅梅一聲驚叫,拍着胸口看向對面直挺挺倒在沙發上的大女兒,驚魂未定。
這兩人都有些發毛。
就剛才,大閨女用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們,那眼神說不上的古怪,吓得兩人大氣都沒敢喘。
“夢魇了,肯定魇着了,這死丫頭在火車上不會兩天兩夜都沒睡吧?老丁,快快,快來幫我擡一下。”嶽紅梅定了定神,一疊聲地催促。
臉上還殘餘着因為驚吓而湧起的紅暈。
丁志鋼也抓起旁邊的毛巾抹了把腦袋上沁出的汗,道:“你甭動了,我來。”
他剛才也被大女兒突然轉變的眼神給駭的不輕,瞬間出了一層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