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什麼東西在棠甯心裡劃過,她剛想動唇,下一秒,檀西的手将她的嘴捂住。
同一時間,門外響起大力的拍門聲。
咚!咚!咚!
就像有人揮舞着闆磚,重重砸下。
棠甯親眼目睹了檀西眼中痛苦的神色,為這個破碎的家,為無辜受牽連的她,唯一沒有為他自己。
檀西将棠甯摟緊懷裡,用手捂緊她的嘴巴,眼見少女臉上的驚恐,他的眼中露出不忍又心疼的神色,“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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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九良敲了半天門,别墅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但他知道檀西一定在裡面。
一個月前,他被人從監禁地秘密放走。商正興的前妻是個睚眦必報的人,如果不是兩人離婚,将他放出的時間一定比他的計劃更早。
他來到華川,流落街頭,每天就坐在巷口,死死盯着過路的行人。
有人丢給他錢,他拿來買酒暖身體,隻是這些人沒一個是他的妻子。
十年不見,他要找到他的妻子葉琳。
他早已将自己帶給别人的痛苦忘記,或許他的眼中,除了妻子葉琳再沒别人,
如果不是為了葉琳的消息,他也不會來找檀西。有人告訴他,是檀西将葉琳藏起來,那人以檀西同學的身份向他保證,檀西親口說過把媽媽藏起來,不讓自己找到。
是以一周前,是他們父子間隔十年的第一次相見。
檀西長大了,模樣好,而他邋遢又落魄,簡直像個叫花子。他對他的出現一點不意外,仿佛早已料到。
隻是當他提及葉琳,那小子像是被觸怒,揮拳狠狠向他打來。
從小冷靜聰明的孩子,竟然有殺了他的怒火。
檀九良知道他想起了妹妹,那個意外墜樓的孩子,在他心中無足輕重,他甚至記不起她的模樣。唯一清楚的,是她墜樓後小小的身體躺在血泊裡一動不動。
那此他沒在檀西手下讨到好處。他清楚地記得檀西拿了把刀,但是在刺的時候他猶豫了。
這一刻的猶豫不知是為他是他的父親,還是害怕自己從此被禁锢自由。
畢竟殺人是要坐牢的,沒人願意和一個殺人犯在一起。
一個人如果有在乎的人,無論如何不敢殺人。
檀西猶豫了。
這一猶豫被他占了上風。他将檀西狠揍了一頓,完全不将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對于自己的追問,檀西咬緊牙關也沒說出葉琳的下落。還是路過的人聽見動靜報警,他才逃走。
臨走前,他用尖銳的啤酒蓋,将檀西眼尾劃傷。
自己是那麼地暴力,又是那麼地不甘。
檀西年輕,而自己卻衰老至此。
檀九良的内心仿佛起了場海嘯,每一片浪花都在叫嚣,明明也應該像他般風華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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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弱下來,檀九良自嘲一笑,還真是最近酒喝多了,居然忘了自己已經私自配好了鑰匙。他擡手将剩下的酒喝光,将酒瓶随地一扔,往口袋裡摸去。
他全身上下,唯一有重量的東西,隻有這一把鑰匙,他很快就摸到了。在開門的時候,他還在想,他這次來就隻問葉琳的下落,問到就離開,再不想與這小子斡旋。
别墅裡黑漆漆,唯有一雙眼睛,審視着他站着的方向。屋裡什麼人都沒有。
檀九良笑了一下,聲音有些鬼魅,“再怎麼樣,我也算你父親。你上次把我打得不輕,我連續幾個晚上都咳血。”
不知道哪裡學的,打架拳拳到肉,外表看不出傷,内裡是淤血囤積,比外傷難養到哪裡去了。
從檀九良說話開始,檀西就随時注意他的動向,連檀九良去碰桌上的水杯他都沒有輕舉妄動。
檀九良喝了水,其實他是有潔癖的,從來不用别人的東西,但從西南密林回來,徹底治好了。況且這隻杯子上的圖案是小雛菊。他記得葉琳最喜歡小雛菊。
這間别墅是他嶽母韓梅女士的産業,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這裡有沒有獨屬他妻子葉琳的記憶。
檀九良走去開燈,客廳驟亮,才可見檀西的聲音有一絲不穩,“你幹什麼。”
别墅裡一片亮堂,白色的家具裝飾一塵不染,檀西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冷漠的眉眼拒人于千裡之外。
仿佛剛才是自己幻聽,但是心理醫生的職業操守讓他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刹那間,一些畫面湧入腦海。
那個自稱是檀西同學的女生說話時露出的愛慕又嫉妒的表情,還有那把舉在頭頂無法刺下的刀子,還有自他入内,檀西未變化的位置和姿勢……他身後的卧室門緊閉着,就像在保護着什麼。
瞬間,檀九良那雙眼眸裡露出怪誕笑意,酒精麻痹着表情,臉部肌肉的走向怪異讓人不寒而栗:
“你該不會藏了什麼東西在那扇門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