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文蕭儀是比侍妾位高一階的美人,被送到這裡的公主,除了白绯寒,大多都被封了美人。白绯寒仔細一想,才發現裴宥并沒有給他任何位分,于是便答道:“并無。”
文蕭儀嗤笑一聲,挺着腰闆低頭看着跪在自己腳邊的白绯寒,語氣之中多了幾分狠戾之色,“你什麼位分都沒有,比之侍妾都不如,你就是個低等的,伺候人的奴!”
文蕭儀的語氣越說越重,甚至到了最後幾個字都是咬着牙吐出來的,這讓白绯寒身後的雲留背上泛起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她開始頭疼怎麼處理好文蕭儀的屍體,以及怎麼為白绯寒善後。
白绯寒聽着這話,内心卻是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比這還惡毒的話,她聽多了,所以這根本不算什麼,但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附和文蕭儀,她還是裝出了一副委屈的樣子出來,眼角泛起了淚花。
見她不說話,文蕭儀此刻想為自己的衣服報仇的心情達到了頂峰,她垂眸看了看地上的柳條,吩咐侍女将那柳條撿起來,“給我打殘這賤人的手!”
殊不知,一輛玄色的步辇正在向這邊趨近。
快要得逞了!白绯寒壓下想要上翹的嘴角,乖乖地将手伸出來,那侍女拿着柔韌的柳條,重重地抽在了自己的手心上,沒用兩下,那雙白嫩的手上便泛起了一道道觸目的紅痕。
文蕭儀看着這樣的場景,内心舒坦極了,絲毫沒注意那輛玄色的步辇已然來到了她們的身邊。
“殿下,我求你不要砍掉我的手指,我怕我以後再也拿不起劍了!”此刻,白绯寒眼中噙着的淚珠大顆大顆地砸落下來,在文蕭儀愕然的目光之中,白绯寒将手心朝上鋪在地上,對她磕着頭,聲音之中是苦苦的哀求。
斷指嗎?裴宥的目光閃動了一下,聽着步辇外那悲怆的哭聲,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雪夜。他迄今為止最後悔的,是曲苑為了救他被箭射中斷掉的那根小指。
“停下。”一道低沉而悅耳的聲音從步辇之中傳出,緊接着,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将步辇中的珠簾掀開。
白绯寒停下了哭聲,垂眸低着頭。裴宥向那邊看過去,卻見跪在地上的少女的墨發垂在身側,擋住了她的半張臉,而那僅露在外的上半張臉,在這頭發的對比之下,更顯白皙,眼尾還飄着剛哭過的粉紅。
是個世間罕見的美人。
“過來。”裴宥直起身子。見君王似是對美人産生了興趣,心思細膩的大太監福恩便命人将裴宥手上挑起的珠簾握向一邊,好讓他能看得清楚。
立了許多天的人設如今卻在裴宥面前崩塌,文蕭儀的臉色黑沉了下去,但聽到裴宥的命令之後,喜上眉梢,微笑着向那玄色轎辇走了過去,随即垂下眉眼,溫順道:“妾身文蕭儀,見過陛下。”
她擡起頭來,想看到裴宥那被自己的美貌所折服的神情,卻不想擡眼所見,是那陰鸷帝王嫌棄又厭惡的神色。
“拖下去。”那眉眼之間同自己極其厭惡的人相像極了,抛開叫人過來的不是她不說,這張臉,裴宥一秒都不想多看。
不明所以然的文蕭儀隻覺得這楚王變臉如此之快,腦袋還沒轉過彎來,左右兩臂便分别被兩個侍衛摁住,随後便扯着她往遠走,“表哥,你的生母文氏是我的親姨,你不能這麼對我。”
白绯寒被發絲擋着的嘴角向上勾勒着,裴宥的生母文霁,是他所痛恨之人,她竟然敢在他面前提及她,當真是太蠢了。
“需要孤再說一遍嗎?過來。”裴宥壓低了聲音,定定地看着那個仍然跪在地上的女子。
從他的聲音便可以聽出,此人的耐心快被用完了,白绯寒不敢耽擱,抹了抹眼尾早已冰涼的淚水,準備起身。
跪在雪地裡有些久了,腿稍有些麻木,白绯寒剛一起身便趔趄了一下,擺動着手臂找回一點平衡,随後慢慢地向裴宥走去。
距離越來越近了,儀仗之中跟随的侍衛和太監們也越來越驚訝,感慨于此女的美貌,卻因得帝王之威壓而不敢再多看一眼。在這宮中生活了多年,見慣了各色美人的福恩也為之驚歎。
這分明是妖!是冬日裡剛幻化成人形,踏雪而出的小狐妖!
待白绯寒停下腳步之時,看清對方面容的雙方的心皆是狠狠地一跳。
裴宥此人手段暴戾,傳聞中的長相也是怎麼粗犷怎麼來,誰知今日一見,卻是個實打實的美人。面若凝脂,眼如點漆,劍眉之下,是一雙眼尾上翹的桃花眼,額上一點美人尖,美得驚豔。
裴宥盯着白绯寒那雙眼尾上挑的狐狸眼看了一陣,随後從簾内探出手來,挑起了她的下颌,去看她那偏薄的嘴唇,隻覺得這唇,應當是笑時妩媚柔情,不笑時冷漠疏離。
人是世間絕無僅有的美人,隻可惜,吸引他注意的手段卻實在是低劣了些。
“揣度君心,你想死嗎?”裴宥的拇指在她下颌那處如凝脂般的皮膚上來回摩挲着,聲音卻是越來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