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者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一者肆無忌憚無所畏懼。
而這場戰局,越是在乎的人,越會輸得徹底。
藤原笑道:“李珺珵,你如果想她活到明天,就乖乖把人交出來。她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此番打鬥過後,她連一口氣都不剩,你難道不清楚她的身體?”
李珺珵方才所中暗刃有毒,他忍不住嗆出一口鮮血來。身體虛弱到了極緻,哪怕知道自己已無力保護她,卻不願再留她一個人去承擔千難萬險。
見李珺珵無動于衷,拼死護住懷中的人,藤原神色淡淡,聲音冷冷,“行啊,那你們幾個就一起死好了。”
李珺珵這半年來為救天素嘔心瀝血,身體早空耗得厲害。昨夜吐血,若非天朗救治得及時,他情形更糟。此番一中毒,他體内的毒再次爆發,眼前一黑。
天朗突破擊殺,圍攏上來,正要扶住昏倒的李珺珵,忽而,兩個黑衣人閃出,一人拉着李珺珵,一人快速扯走文天素,從兩個不同方向逃走,很快隐匿入山中。
天朗身受重傷,顧不得李珺珵,趕緊追上搶走天素的人。
松本要追文天素,藤原隻是揮了揮手,道:“不必追了。”
松本甩袖,很是氣憤,看了眼藤原,懶得管文天素,追李珺珵而去。
藤原獨自一人去了另外一個方向,到達一處山洞之中,琴門将搶來的文天素遞給藤原。
藤原接過不成形的人,眉頭微蹙:“她真的是文天素麼?”
“你都不确定,為何還要我出手。”琴門神色平靜,藤原找到他時,讓他出手搶回文天素。
藤原抱着懷中醬黑色的人,手放在她脖頸處,脈搏平穩,他才欣然松了一口氣。
文天素自救,确實成功了一大半。可是她怎麼總是忽略他的存在,難道是在賭,他是喜歡她,舍不得她?
一個試傀儡,有太強的自主力,真的太難控制了。
藤原道:“你不也不确定,還是出手了。若是有人知道已經退隐江湖的你還在為我做事,江湖上又當如何傳言?”
琴門道:“我脫離淳明之手,因你之功。藤原,這也是我對你的允諾。”
琴門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本沒有必要答應藤原劫走文天素,可他知道,他若不出手,藤原真的會将他們一起殺掉。
平生,他覺得自己是最重承諾之人,而今,每一件事都到了不可轉圜的餘地。
劫走李珺珵的人是蕭風,蕭風和李承琪暗中聯手,一方對付柳文暄,一方殺李珺珵。琴門迅速離開藤原的據點,尋蕭風人手接應點而去。
鹿潭港,蕭風的人帶着李珺珵尚未離岸,琴門暗中查看片時,沒見蕭風,隻幾個人拖着一個麻布袋正欲上船,布袋上有血迹。
夕陽低垂,照着那新鮮的血痕十分刺目。
黃昏将春色籠罩在昏黃裡,四下死氣沉沉,遠處轟鳴之聲時時傳來。
東瀛眼下全力征伐中原,各大港口把手十分嚴。能這般自由出入的,隻有官家的船。
袋子中的人未必就是李珺珵。
琴門身法快疾,這些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蹤影,他已經到了船上。
船上各處都有重兵把手,琴門細細觀察了一番,找到血袋子打開,不是李珺珵。
夕陽沉入海底,天色已擦黑。
琴門離船,蟄伏在暗處,未過多時,便瞧見一輛馬車逶迤過來。
他躲在垂柳深處,隻見左右迅速将馬車内的人拖下來,綁縛得嚴嚴實實,頭上套着布袋,換了衣衫,然他胸前的玉墜,琴門卻是認得的。
是李珺珵。
如何不見蕭風?
琴門想了想,李珺珵換了衣衫來到此處,蕭風那廂大概是偷天換日對付松本了。
兩個賊眉鼠眼的人拖着重傷的李珺珵往岸邊過來。
到頭來,兜兜轉轉,還是如此結局。藤原布局這麼久,怎會讓文天素全身離開東瀛。可惜,還搭上一個李珺珵和一個柳文暄。
琴門眉間皺得更深。方才他劫走文天素之時,原要追他的松本被藤原喝止。看來藤原是想讓文天素在所有人眼裡徹底消失。
而李珺珵,已然心力衰竭。
也不知怎的,見到此情景,他心頭竟是失落。
琴門沉沉一歎,這條路,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說來,明鏡無塵流和原道流雙派合一,起因在他。
當初在天機閣敗給文天素,他就該和水田一樣退出江湖的。連敗三局,于他而言,也确實該退出江湖。惜哉遇此時局,身不由己。
也不知,柳文暄那廂眼下如何了。
遐思之際,押着李珺珵的兩個高手已近跟前,琴門當機立斷,蒙面飛身而下,手中的長鞭咻地一聲甩出,迅速取了二人性命。
左右見狀,立即殺攏過來。
刀光劍影瞬間割破黃昏。
琴門是刀客,自打刀被奪之後,他便不怎麼用刀了。松本他們用的那些武器,都是出自他之手。
盡管當時刀被奪是他故意為之,走到這一步,他隻能順勢而為。
周圍高手快速圍攏上來,這些人哪裡是琴門的對手,見是用鞭的殺手,卻猜不透這人是琴門。
蕭風安排的這些殺手都不是等閑之輩,隻是要攔住琴門,還是差了些。
銀鞭飛舞,暗器四散,血肉飛濺,不時有人被琴門的銀鞭打入海水之中。
須臾,遠處又有許多殺手圍攏過來,不過這批,是松本的人。
自上回之事,松本是不殺李珺珵誓不罷休,這幾個月若非藤原按兵不動,他早将那兩個一起殺了。
蒙面的琴門見那些都是松本培養的殺手,心生一計,易聲道:“攔住他們。”
衆人一聽,是松本的聲音,又用的是長鞭,且如此身法,再無第二人,紛紛應聲是。
夜幕四合,殺手們也看不出琴門的身形比松本要高一些,隻一味拼殺,不死不休。
火光被海水的波紋蕩碎,此起彼落,雙發厮殺激烈,岸邊垂柳絲縧片刻便被厮殺的刀刃砍秃,沾染鮮血的弱柳絲被風攪到海面,鋪開數裡之外。
琴門迅速脫身,沒入黑夜之中。
松本的人見主人已走遠,各自四散逃走。隻留下一地狼藉,滿地殘肢和屍體。
好容易躲開松本追擊的蕭風回來時見此情景,得知李珺珵人已被接走,他氣得幾乎殺人。
問是誰劫走的,衆人隻說是松本。蕭風檢查了那些死士,确實是松本的人。
蕭風站在船頭,眼神如鷹隼,盯着越來越遠的岸邊燈火,倒映着浸在海水中的柳枝,他再次冷聲問:“劫走李珺珵的人當真是松本?”
松本一直在追他,如何又到這邊來劫走人的?
蕭風沉沉一歎,他以為自己半路換了個人,能夠糊弄住松本。松本那厮估計早就看穿他用計,故意着手下之人假扮成自己,而他本人暗中追李珺珵而去。
也罷了,跟他們合作,本就是與虎謀皮,從一開始就沒想多占什麼便宜。那松本一定會殺李珺珵,隻不能親眼看見李珺珵之死,他心底總有些不踏實。
遠海之上有火光逼天,戰事激烈。
琴門給李珺珵喂了粒護心丹,将人藏在一處山洞之中便離開了。
這是他對柳文暄的許諾,保他的命,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