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不由得一陣陣恍惚,他才想起,琴門十二郎說的那句他會後悔的話。
水田的實力,遠遠不止大家看到的樣子。怪不得,琴門十二郎時隔多年,也不再提起和水田較量之事。
而水田也慷慨,提議五人共擔閣主之位,每年輪流一次。天機閣閣主位之争到此才結束。
純熟的招式透着無盡的算計,大概是太了解對方的出招,水田在岸田每一個出招之前便将他的招式攔住。并利用他的弱點,令他刺傷自己。
近身搏鬥,水田懷中還抱着人,岸田卻始終不能有效攻擊對方。他知道,即便他沒有受傷,也不是水田的對手。
“水田,你有如此實力,為何甘心情願将閣主之位讓出來?”岸田氣息不穩,血從他面具底下流出來。今日與水田之争,怕是最後一次了。他違反閣規,按照水田的性格,不會輕易放過他。除非,他赢過水田……
水田并不回答他,快成虛影的近身搏鬥,單手對雙手,似乎是水田刻意追求的公平。
他真的一貫如此。可以想見,當年他和琴門對決之時,在面對連鬥兩場的琴門,他或許也通過某種方式追求了所謂的公平,以至于琴門對他如此認可。
岸田眼神中露出一絲不屑,永遠追求絕對的公平,是以抱着一個人跟他決鬥……
清高,狂佞,目下無塵,不可一世……
“水田,你當真是瘋了,你我之間雖不是兄弟,卻也是多年并肩作戰的情義……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與我刀劍相向。”岸田身上的披風在打鬥之中被水田撕了下來。他迅速脫開身,避開水田的攻擊。
室内昏暗,正午一過,天機閣穹頂處瀉下來的光亮便消失不見。隻有那璀璨的夜明珠,似乎在被日光照射過後,儲蓄了更多光亮,此時竟然有幾分耀眼。
岸田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眼睛,眼前越發模糊,身體的刺痛感已超越眼睛的刺痛感,但他似乎才意識到,文天素說的那句話,他的眼睛或許會腐爛穿孔,是真的……
"水田,放過我,我知道錯了……"岸田步步退避,他後悔了,他是真的後悔了,眼睛的刺痛感越來越強烈,視線也越來越模糊。"水田,放過我吧,我的眼睛快看不見了。"
他感覺,似乎有粘稠的液體從他眼睛中流出。
"水田,天機閣閣規,無閣主之令,你不能對我動私刑……"他被水田一腳踢到三丈之遠,趴在地上,吐了許多鮮血,他依舊固執道:"你即便要殺我,也要等到閣主下令,不是嗎?"
水田依舊不理他,手中道銀絲線如煙火一般散出,掃起地上的暗刃,速度極快,力道極大,一片片暗刃打入岸田的身體。
将将站起來的岸田被這猛烈的招式打得跌向牆壁。
"水田,求求你,别殺我……"似乎是因為恐懼,岸田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水田始終一言不發。岸田知道他的一貫作風便是如此,一旦決定要殺誰,絕不開口說話。因為他覺得,将死之人,多說無益。
不待岸田再度求饒。水田忽而飛身近前,握住他的手肘,向後一反……
啊……岸田痛得仰天一嚎……
水田又換了他另外一隻手臂,同樣的動作,往後一扳
岸田兩手垂下,似乎毫無力氣。
岸田眼中的哀求,此時也黯淡了下去……水田如此犀利的招式,招招帶着十足的殺意,不給他喘息之機。他心頭忽而浮起一絲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玉石俱焚吧。
暗室昏沉,氣味腥澀。天機閣内,水田勢如破竹,岸田強弩之末,兩廂對立,氣勢上立分高下。
岸田俯首跪在地上,水田的腳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暗光之下,灑下無形壓迫氣氛的身影。岸田擡頭,往上看去。
水田身姿矯健,長發披肩。一手扶着懷中的人,一手捏着一枚暗刃。
"水田,不要殺我,求你了,不要殺我……"哀求,呻吟,惶恐……岸田腦海中隻浮現琴門的那句話:你會後悔的……
眨眼間,水田邁開矯健的步伐向他靠近,飛出一根銀絲抓住他垂下的手臂往上一拉,四枚彎刀再次抓向岸田的胸前。
他自己的力道,抓住他自己的胸膛,牽扯着五髒六腑的痛,卻毫無反擊之力。
岸田知道,今日有生死之戰難以避免,他脫臼的手掙紮了一番,兩人相距不遠,此情此景令他膽戰心驚。
一時間,水田臉上閃過一絲狠戾之色,眼含殺機,風馳電掣朝岸田殺去。
刹那間,岸田迅速起身,掙紮躲開水田的狙殺之招。
血沫四濺,血腥彌漫。水田手中的暗刃猶如一道閃電,削去岸田身前的衣衫順勢打掉他嵌在胸口的刀刃。
岸田肋骨兩側已被水田的暗刃所貫穿,求饒不行,他想求生,借着牆壁的力,他猛然将自己脫臼道手肘一頂,雙手顫顫,終于恢複了些力氣。他擡手扶了扶臉上被打歪的面具。
面具,代表閣主至高無上的威嚴。既然不給生路,那就魚死網破吧。岸田弓腰縱身而起,手背上的鋼刃迅速飛出,打向水田懷中的人。
水田似被他的舉動震怒,他袖子上的暗器鱗片悉數飛出,手中接連飛出一條絲線,夾雜在暗器雨之中。絲線速度極快,透過衣衫的縫隙,徑直貫穿他岸田的身體。
絲線很細,以至于水田很不在意地一拉,頓時感覺身體猛然絞痛。而待他再要避開那些鱗片時,根本來不及。
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松手的瞬間又會交彙的瞬間。空氣彌漫着緊張和恐懼須臾,那些暗器打進他的面具和衣衫。直接将面具釘在他臉上。
暗器力道之大,一直将他推向閣主座椅,他沉沉跌回閣主座位之上。
“這世間,竟有如此速度、如此力量!他的身手之高,所向披靡!”岸田心想。
岸田靜靜看着好整以暇的水田,他深吸一口氣,蓄力飛身向前,小腿環繞擡起來劃過空中,腳上伸出來的利刃直達他懷中之人的脖頸。
水田往後一掠,袖中再度飛出利刃,寒光一閃,星星點點的光輝四散開來,将岸田的利刃吞沒于黑暗之中。岸田沒能躲過,金絲軟甲被密密匝匝的利刃一同嵌入他的身體。
在這瀕臨絕望的關頭,生死的恐懼秉炬同火。岸田眼中泛起一絲嘲笑:“水田,你不會是真喜歡上文天素了吧?他可是……”
他的手摸想閣主之位後面的機關,須臾,閣内機關震動,響聲撼天動地,無數暗器向水田呼嘯而來。
水田飛翻越身,倏然間,一道金光劃破蒼穹,劈向岸田。岸田的發冠到面具到衣衫,全部被這利劍劃破……因那面具和衣衫幾乎釘在岸田臉上和面部,是以并未花落。
他胸口那根細絲線被拉出來,岸田五髒六腑被震得粉碎,渾身鮮血淋漓,眼中閃過震撼、恐懼和痛苦的神情,除此之外,還有疑惑……
漫天血雨,滿地殘破。從那被裂開道面具縫隙中,可以看見,岸田面色蒼白。他從閣主之位上滑落,兀然跪地,卻始終不肯倒下。
良久,喘過一口氣來的岸田才從疑惑中回神過來,落在那人手中的劍上,他口中嗆出來汩汩鮮血,哽咽道:"你,不是水田……"
而後,他身體往後一靠,癱軟跌向閣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