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滾滾,從深不見底的紅色深淵裡,竄入可令一切灰飛煙滅的熱氣。四周不時有石塊滾落,最後根本沒了聲響。
沸騰的熱浪似要吞噬一切,須臾,紫色的身影如同流星一般墜落,迅速飛身而下,将墜入熔岩深淵的天素接住。
神思不清的天素重重地跌進堅實的胸膛,神思模糊的她迷蒙地看着那人的眼,最後無力地,卻又像即将離世之人滿足了餘生遺恨,了無牽挂地閉上眼睛,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知覺。
為防止被熱浪灼傷,來者将他身上的披風,将懷中的人裹住。往上飛奔之時,因借力處踏開機關,四周飛出無數暗器。紫衣人揮動袖袍擋住那些暗器,在地門關閉之前,堪堪落在門洞邊緣,那地門也合上最後的縫隙。
岸田追來,他迅速打下開關,意圖将四周通道的門關閉。
紫衣人手中彈出暗刃,機關複又開啟。他抱着一人身影如幻,眨眼間便落在天機閣中央。
“水田一郎?”追出來的岸田驚訝至極。
來者卻并不回答,他将人護在懷裡,給她點了穴道,喂了藥。
“不,你不是水田……”岸田自顧自道,他語氣裡帶着不确定。紫衣人身型,動作,和水田極為相似。卻又流露截然不同的氣質。
來者拿出天機閣閣主之令,是一塊水晶玉石。
岸田神色一滞,真的是水田。水田是執行閣主,閣主之令在他手上。
岸田的眼神有些忐忑,水田是認了這位閣主的,而今将天機閣閣主之令拿出來,若是他将閣主之令給了文天素,便是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了。
可他不願相信水田會真的交出閣主之令。猶豫良久,岸田還是道:“水田,殺了他……”
他的聲音夾雜着一絲顫抖。如果水田真的認她做閣主,那麼,他此時的行為,便是背主犯上,在水田的眼裡,隻有一個字:殺……
水田并不回答岸田,他觀察懷中昏迷的人,給她把脈良久,确定她氣息在恢複,方才松開她的手。
“你難道真的想奉他為新閣主嗎?”岸田覺得水田簡直瘋了。
水田将水晶石挂在天素腰間,似乎感受到她的背在流血,他又将自己的紫色大袖衫脫下來繞過天素的背,系到她身前。
岸田雙拳緊握,水田不答話,這是要和他打的意思了。水田曾和岸田打成平手,他此時身上有傷,未必是水田的對手。
看着水田那極其細緻的動作,岸田輕哼了一聲:"水田君,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女人了吧?你别忘了,他可是跟過幾個男人,他在中原就有個日日與她纏綿悱恻的秦王,重生之後又被藤原金屋藏嬌。你需知,藤原一直沒要她,便是嫌棄她不幹淨,難道你水田君轉了性,因為這個女人,不在乎那些了?我可記得,水田君是最不能接受有婦之夫的……"
水田還在為天素清理身上的刀片,并拿了藥粉出來給她傷口處上藥。
岸田覺得自己像是看了什麼絕世笑話,忽而冷笑起來:"水田君,她可是差點和藤原君成婚的,她醒來願意留在藤原身邊三個月,與藤原周旋,你覺得,而今她逃離,藤原會放過她?"
天素身上嵌入許多刀刃,手臂,胸前,腿上……到處都是……
水田将那些暗刃取出來,将她傷口處嵌入的絲線都拉出來。
天機閣閣主衣衫有三層,雖都是銀絲線編織而成,但在打鬥之中,每一條銀絲線飛出來,衣衫就會變得稀疏。是以,天素的衣衫,尤其是外衫,已經變成稀稀落落的一張網。她身上實際上隻剩下裡頭的兩件單衣。那兩件薄中衣在強烈的攻擊之下,早被打得像篩子一樣。
刀刃一片片掉在地上,在墜落之時,與地磚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岸田從未見過與女子如此親昵的水田。
且當着他的面,他毫不避諱他對她的細緻入微,毫不掩飾他對她的呵護……給她清理傷口,給她塗藥,最後,他竟拿着暗刃劃破自己的手腕,然後放在她嘴邊……
給她喂血……
他雖不是完全的活死人,卻需要人血将養,尤其是用藥材補給過的血才行。岸田早就從千秀那裡知道這些,也知道藤原一直用人血過藥,才能讓她好得更快。但他萬萬沒想到,水田竟然将自己的血喂給她……
"水田,你當真是瘋了?我不明白,她到底是哪一點,令你甘心臣服?"岸田覺得荒唐,一個藤原為她瘋魔,一個平日緘口不言的琴門認可她,一個素來追求公平的水田竟然俯首。
"水田,你難道是真的喜歡她嗎?"除了喜歡,岸田想不出,素來嫌惡女人的水田何以對她關懷備至,甚至他給她擦藥的動作,都極盡小心翼翼,他何曾見過這樣的水田呢?
"可是我不信,你絕不可能喜歡上這樣一個女子,她跟中原的秦王早就如為一體,又和藤原牽扯至深,你……
水田給她喂了許多血,以至于最後頭有些暈眩,他才從袖中抽出帕子将手腕的傷口包紮住。
岸田看出,水田這是失血過多了。他方才的緊張,此時終于松下來。這樣虛弱的水田,未必是他的對手。
他捂臉捂肩膀上的傷口,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其實,他早就想試試水田的身手,曾數次提起時,被琴門冷聲一句:"你如果出手,一定會後悔的。"
琴門向來不多話,甚至算得上寡言少語,卻在這件事上,提醒過他幾次。
水田曾經和重傷的琴門打成平手。
不過那是琴門在連續挑戰了藤原之後,被松本挑戰,松本失敗。本不欲參與角逐的水田被琴門挑戰。琴門赢過松本,松本赢過藤原,藤原赢過岸田。
幾人兩兩切磋之中,隻有琴門一個人赢過兩個人。
而水田,直接和琴門對決之中,竟然打成平手,或者說,是水田赢了……
而今,或許是個機會。隻不過,水田隻是腕部受傷,他肩胛骨被人貫穿,這似乎又有一些不利。
不過,心頭的顧慮沒有方才那樣多,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帶着那不确定的恐懼了。他笑道:"水田君,或者你确實好那一口,甘願做裙下之臣?"
水田在綁好手腕道傷口之後,忽而目光一凜,殺向岸田……
他懷中抱着人,動作卻十分迅速。
岸田看他招式,恨恨道:“這就是你說的,不遵守閣規者,格殺勿論麼?”
岸田被如此猛烈道攻擊逼迫得連連後退。對方饒是懷中抱着人,殺伐的力度卻十分強大……
招式除了狠厲,出手的力道形成巨大的威壓,他的身法沒有技巧,隻有算計。這是水田的一貫作風,一招一式,都在無盡算計之中,最後能借用别人的招式将那人殺掉。
“水田一郎,你瘋了嗎?”岸田方才因水田失血過多而産生的挑釁心理,此時有些後悔。他不是水田的對手……
踏牆飛掠的身影,單手飛出的暗器,在他手中的利刃向他襲來之前,他便已經換了攻擊的方位,閃現在他身後,将暗器打入他身體之中。
受傷的岸田方才和天素大戰之時,得知千秀懷孕,便已氣血翻騰。如今遇到如此強大的水田,他根本不能招架。
水田暗器在空中飛成了虛影,右手中的銀絲線結成網,将他八柄鋼刃困住。待他解開束縛之時,水田袖中的暗器飛出,打向他胸前,帶着衣衫一起刺入他的身體。而後,水田再度飛出銀絲線纏住他一手的刀刃,迅速掠向他身後,在岸田躲避之前用力一拉,那剛抓一般的刀刃竟然抓入岸田自己的肩胛骨之中……
水田擡腳踢向他後背,将他身軀再往鋼刀上一頂,刀刃彎曲的部分全然陷入他的身體。
岸田忍不住一悶哼,鮮血嗆出來。他用力掙開,将那帶着倒刺道刀刃從自己的肩胛骨之處抽出來,鮮血順着刀刃往外一噴。内髒出血,鮮血從他喉嚨中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