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鬼媒人賺的就是這樣的死人錢,昨日雖一時被婚禮上的異狀唬住,可想起香案上供奉的帛金,一夜間輾轉反側,好容易熬到了天亮,便壯起膽子,又回到義莊裡來了。
這些鬼媒人賺的一向是兩份銀子,一份是主家的媒謝錢,一份是觀禮人緻喜緻喪的禮金,這筆銀子名義上雖是給兩個新人,可人都去了,還要這些黃白之物做什麼?旁人嫌這銀子犯陰鸷,自然就便宜了這些鬼媒人。
按理說,青天白日,新死鬼是不能在陽間行走的,可是這義莊裡,一個是正經拜了印的鬼差,一個是百年前的死魂,一個葉菲雖然新死,但現下正挂着鬼差的魂鈴,此時的義莊裡陰氣大盛,這些鬼媒人還未走近義莊的前門,就覺得寒從腳底起,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突然之間,魂鈴之聲大作,葉菲驚呼出聲:“就是他!領頭那個吊梢眉的漢子,就是那夜與柳郎會面的人!”
就是與葉菲一案沒有瓜葛,林昭昭也不打算放過這起奸人,何況聽葉菲所言,這個鬼媒人十有八九,就是與柳青勾結,加害葉菲的元兇,葉菲的話音未落,林昭昭便一個飛身來至前院。
林昭昭的佩劍不知所蹤,她随手抄起槐樹下一截斷枝,以枝為劍,就向着那行鬼媒人而去。
昨日還躺在棺材裡的鬼嫁娘,如今身着嫁衣,直撲他們而來,那起鬼媒人莫說還手,就是想要逃命,都架不住雙腳已經軟了,更有甚者,還未來得及驚呼出聲,就已經吓暈過去。
林昭昭手裡的槐樹枝,照着面門抽了王福一棍,又一棍掃在他的後膝上,王福面朝義莊跪下,背後又受林昭昭一棍,撲倒在沙土之上。
這群鬼媒人以王福馬首是瞻,也是因為王福不僅是這一行經年的老人,且手上也有幾下功夫,沒想到在林昭昭手上,一支槐樹枝就打得他全無招架之力,這些人隻當林昭昭是來向他們索命的厲鬼,一時間跪倒了一片。
鬼差領着兩個鬼魂,飄到了林昭昭的身邊,王福帶領的這夥鬼媒人,實際上不是長樂鎮這一帶的本地人,他們不過是聽到長樂鎮鬧鬼的風聲,想着來撈上一筆,所以賊膽包天,不顧陰司報應,鬧出這一場簍子,鬼差雖然受了他們一點香火,可看着這夥人,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林昭昭還要再抽,卻是丁二七攔了一攔:“本就是缺陰德的短命相,再受你兩棍,恐怕人就被打死了,莫不如先問問葉姑娘的事。”
林昭昭挽起一個劍花,将槐樹枝背在身後,一節秃枝,讓她舞得像蓋世神兵,丁二七也沒想到,這個昨夜叫他吓哭一場的小姑娘,有這樣的好身手。
“我乃惡鬼林氏,天道昭彰,善惡有報,我如今無端受你們所害,閻羅殿前鳴冤,特地向你們索命來的。”
聽了林昭昭這話,王福竟被吓得當場失禁,趁着這夥人不住磕頭的功夫,林昭昭悄悄地用衣袖掩了掩鼻子,那些鬼媒人身上本就一股屍臭味,如今再混着尿膻氣,更是難聞了。
“姑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啊。”
那些鬼媒人越是驚恐,越是證明林昭昭受害正是這些人的手筆,林昭昭想着,先以自己的事為引,敲開了口子,才好往下問的:“我生平最恨遭人暗害,如今死了,倒做了個糊塗鬼,不如你們告訴我,我究竟是怎麼落在你們的手裡?”
說着,又是一棍抽在王福身上,林昭昭想起丁二七的話,倒是小心避開了要害。
“我說,我說,都是那個善清觀的黃老道,同我們說有個外來的獨身姑娘,要去往長樂鎮裡尋人,生辰八字他已經上手,我們隻要悄悄跟着,找機會下手,就白得一具新喪的女屍,當時我們财迷心竅,隻想多湊幾具屍身,好向鎮裡要錢,那老道提醒我們,姑娘身上有些功夫,那烏盧農舍的霍寡婦本系我們的上家,就趁姑娘在烏盧山農舍落腳的空檔,在姑娘的飲食裡下了藥。”
“下的什麼藥?”
“下的追魂引。”
林昭昭可算是知道,為何自己将死未死了,這個追魂引,乃是青羊谷的出品,她六歲之時,就是中過此藥之毒,幸得既明派的掌門,也就是她的師傅程峰所救,此毒追魂奪命,哪怕是一品高手,也難以憑内力自救,是專門用來對付武林人的,當時是她餓急,讨了程峰半塊燒餅,才遭此無妄之災。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是因為林昭昭替程峰擋了這一劫,程峰不僅替她解了所中之毒,還收養了她這個孤女,她也從此不再飄零,拜入既明派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