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沒有食言,在暑氣最重的時節,官家的怒火反而消了,我也被準許離開這待了有大半年的金墉城。
張泓來金墉城接我時告訴我,我這次能夠從金墉城出來,除了依托平陽賈氏的關系之外,弘農楊氏也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
楊皇後對我并沒有什麼好感,她能讓弘農楊氏來幫我,自然是看在司馬衷的面子上。
張泓可謂是用心良苦,好像生怕我不知道太子的好一般,但我之前讓張泓傳話的時候,已經把我和司馬衷的事情攤開放在了他的面前,他自然是知道我和司馬衷之間的芥蒂,所以眼下他說這些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回到東宮的寝殿後,我發現房内的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書櫃旁的案桌上擺着我休閑時貫看讀本,席面食碟裡擱置糕點依舊新鮮,就連我大半年沒用過的胡床也都不曾染上一丁點兒灰。宮人們更是佝着身子列成排站在我的面前,似乎比我去金墉城之前還要恭敬。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恍若隔世,我甚至有一種我似乎從來沒離開過東宮的感覺。
一旁的張泓适時地說道:“太子殿下特地讓下人在娘娘回來之前将寝殿稍作修繕,娘娘覺着可還滿意,若哪裡還有需要的,盡管告訴奴婢。”
我收回了視線,然後對張泓說:“我想去見景皇後。”
我在金墉城裡便聽說景皇後近來身體不适,也不知如今情況如何。
張泓聞言,有些欲言又止,我從他的表情中感覺到事情不妙,“景皇後怎麼了?”
張泓低下頭說道:“景皇後薨了。”
我愣在原地,有些沒反應過來,記憶中那個爽朗的女子似乎逐漸離我遠去。這不過才過去幾日,怎麼就去世了?我有些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我看向周圍的人,卻見他們個個都低着頭,看樣子是他們都知道了。
即便金墉城離皇宮遠,但這麼大的事情不該一點消息都沒有呀。
難道是有人有意不想讓這個消息外傳?
景皇後去世茲事體大,在宮裡擁有權力瞞住這事的,恐怕除了官家,便沒有第二個人了。
隻是......官家為何要這麼做?
若是說是怕氏族力量,屬實說不過去。自景帝離世後,景皇後便在宮中深居簡出,與泰山羊氏的人也很少來往,除了......
羊将軍!是因為羊将軍。
這些年來,雖然景皇後為了讓官家放心,有意疏遠泰山羊氏,但她與羊祜的感情卻非比尋常,明眼人都看在眼裡,更别說是官家了。
眼下前方戰線吃緊,官家估計是擔心羊将軍知道景皇後離世的消息會受到影響,這才封鎖景皇後去世的消息。家國面前,又何談兒女私情,官家這般做法也是無可非議。
良久,我再次看向張泓問道:“......景皇後身邊的杜嬷嬷呢?”
“杜嬷嬷還在弘訓宮。”
聞言,我立刻擡步朝北宮的方向走去,張泓見狀,有些慌亂地攔住了我的去路:“娘娘這是要去哪兒?”
“自然是弘訓宮。”
“娘娘不在這兒再等一會兒?”
“等什麼?”
“自然是太子殿下,殿下很快就要回來了,若是看不到娘娘,隻怕是會擔心。”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張泓的嘴都是向着他家主子的,他說的話我是一個字兒都不信:“你就直接同他說,我去了弘訓宮。”
“隻是......”
我指着秀兒錦瑟幾個人,說道:“他在我身邊按了那麼多人,還怕我逃了不成。”說完我便大步流星朝着門外走去。
我已經有段時日沒有來北宮了,如今北宮不似當初那番蕭條,宮殿也修繕了七七八八,這些年選入宮的秀女們也陸陸續續地住進了這些宮殿中。
隻不過連年的戰事,國庫的錢大多用作軍饷支援前線,北宮的一些宮殿還處在未完工的狀态,不少的用材也這麼堆放在在門口。
不久,我便到了弘訓宮。
司馬衷雖然對景皇後心存芥蒂,但面子工程卻做的十分的足,吃穿用度都是按照皇後應有的規制來辦的,所以過去弘訓宮不管是宮人數量抑或是布置都不會比長秋宮差。
然後,物是人非,此時的弘訓宮早已沒有往日的氣派。随着景皇後的離世,弘訓宮裡大部分的宮人已經調往别的地方,放眼望去,宮裡如今隻剩下幾個清掃的奴婢。
一位靠近門口的宮人率先發現我們站在門口,于是趕緊上前來。
“杜嬷嬷在嗎?太子妃娘娘有事找。”秀兒站在一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