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耳邊盡是鬧市的喧嚣吆喝,方才的腳步聲停在她身前,不知是何人。想來應當是蕭離手下的那群人找到她了,罷了,如今她……
一陣風蓦然吹起,她垂落在鬓角的幾縷發絲朝外飄揚。
未等溫知藝反應過來,卻已落入懷抱之中,來人胸膛寬大溫暖,手掌有力,正按着她腦後朝懷中帶去,另一隻手環在她的肩頭,将她整個人埋在懷裡。
街巷的吵鬧聲赫然消散,耳邊唯有心跳聲,清晰劇烈,不知是她的還是他的。
“謝……”
“對不起。”
謝卿宴冷不丁打斷她的話,隻聽他低低道了聲歉,聲音微啞,不似往日那般清潤,說完還抽了抽鼻子,言語間竟聽出幾分委屈之意。
“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一人留在那狗賊的宮殿裡,害得你……”謝卿宴難得說幾句粗鄙之語,他暗暗拉開二人的距離,仔細端詳溫知藝的臉龐,擡手揭開她眼睛上的白布,原先靈動的眼眸此刻顯得異常迷茫,他哽咽着,“對不起…對不起……”
他真該死,忙着追蹤那貓女,竟不顧她的安危,将她一人留在蕭離的宮殿内,也不知那狗賊給她下了什麼毒,如今竟雙目失明……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蕭離!
恍惚間,隻覺臉頰上一滴溫涼,她知道那是什麼。
溫知藝愣怔一瞬,擡起手朝上摸索着,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她動作緩慢,猶豫中帶着一絲心疼,隻聽她輕聲安慰道:“我沒事,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麼?”
聽聞此話,謝卿宴愈發揪心,他皺着眉頭,翕動的眼睫下瞳仁微微顫動。這本就是他的錯,是他害她受到無妄之災,眼下她竟還強撐着笑意安慰他……
謝卿宴格外心疼,暗自下定決心,往後即便她要什麼稀世珍寶,他也會送到她手上,絕不讓她有一絲一毫的委屈。
感受到謝卿宴反常的情緒,不知為何竟讓溫知藝想起蕭離先前說的那句“你的小情郎”,她有些窘迫,趕忙出聲打斷。
“我想……回去。”
話落,謝卿宴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些出格,隻見他刻意扭頭輕咳,默不作聲地拉開距離。懷中人眼底濕潤,雙眸微動,似是在嘗試着對上他的視線,奈何她卻看不見。
夏風微涼,輕撫臉頰,謝卿宴頓時清醒過來,趕忙将溫知藝抱起,随即閃身離開,身影消失在小巷中。
城郊。
黃沙枯樹,矮房小路,院中藤椅搖晃,卻不見人影。
“哎呀呀,你小子從那裡找到的?”空山居士訝異的臉龐被攔在門外,伴随着木門阖上的聲音,一并消失在二人眼前。
房中,溫知藝坐在桌前,雙眼仍舊蒙着白布條,表情卻十分松懈,手上還拿着謝卿宴剛倒好的熱茶,隻見她微微張嘴,糕點便落入口中……
她與謝卿宴如今私下相處起來是愈發親近了,要好的同伴應當也是這樣的罷?
方才她已然聽說,空山居士為了替她二人找解藥,竟暴露了天師的身份,不得不連夜搬到這座城郊的小院裡,彼時謝卿宴仍在昏迷,他雖沒提起毒發時的情況,但溫知藝也能猜到蕭離定不會心慈手軟。
眼下二人異毒未解,距離蕭離所說的“陽氣殆盡,陰氣始生”的夏至已不到兩日,若是在那之前還未解毒,謝卿宴該不會……
越想越急,溫知藝蓦地站起身正要說什麼,卻聽空山居士在門外幽幽說道,語氣風涼:“這種毒你倆靠得越近,死得越快……”
謝卿宴紅着臉閃身出了門,背影慌亂,也不知方才是在想些什麼。
次日,西蕃王城。
佛誕日在即,城内此刻張燈結彩,街市上人煙阜盛,繁華熙攘,不同國度的陌生面孔随處可見,金發碧眼走在其間。
一排馬車從城門駛入,徑直朝着王宮的方向走去。
“都讓開!若是耽誤了朝聖的時辰,誰也别想逃!”
前頭騎馬的男子身着金繡長袍,戴着羊角頭冠,其上羽毛色彩豔麗,身後跟着的人亦是如此,隻見男子從腰間抽出一把長刀,揮舞揚聲吼道。
話音剛出,人群頓時哄散開,街道中唯有那群渾身裝點彩色羽毛的騎兵策馬飛馳,一輛輛金頂馬車緊跟其後,馬蹄疾馳,風起塵揚,輕輕掀起車簾,女子盛裝坐在其間,頭上白色羽毛飄動……
路人伸着頭駐足觀看,似是從未見過如此裝扮的族人,也不知是哪個國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