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藝心中不忍,快步上前問道:“李公子,你怎的大半夜跪在這兒?”這又是哪個宮殿,還沒個牌匾,莫不是傳說中的冷宮罷?可又為何會讓李望南跪在這裡。
話落,李望南垂眸搖了搖頭,輕歎一聲不願多說,似是不想再提這麼多年他在西蕃的苦事,隻幽幽說了一句“寄人籬下便是如此”,随即他揚起唇角,強顔歡笑稱要送溫知藝離開王宮。
“不必勞煩李公子。”
聲音冷不丁從二人身後傳來,溫知藝回頭望去,謝卿宴曲腿坐在廊庑屋檐上,垂眸看着說話的二人,也不知偷聽了多久。瞧見她訝異的眼神,他低頭輕笑,随即一躍而下來到她身前。
“李公子跪了大半個夜晚,想必也是累極了,就不麻煩李公子了,我自會帶安全她離開。”謝卿宴攔在她身前,講到“安全”二字時還稍微咬牙用了點力,話裡話外暗含不爽,有些怪裡怪氣的。
“是在下多慮了,”李望南抱拳朝着謝卿宴行了個同輩禮,“若是二位在王城中有不便之處,可随時來找我。”
她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謙卑的皇子,想來是因着李望南在西蕃毫無皇子地位,此刻她完全感受不到一絲天家子的威嚴。溫知藝有些感慨,并未注意到謝卿宴牽着自己的手,任由其帶着她離開。
天邊不知何時已浮現魚肚白,空氣中帶着絲絲冷氣,方才二人有“任務”在身,未察覺到夜晚的寒涼,如今在王城中穿梭,竟感到幾分涼意,溫知藝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見狀,謝卿宴蓦地掏出一件披風。
這又是從何處變出來的?莫不是從哪個宮殿順來的罷。溫知藝有些愣怔,看着謝卿宴将披風披在她身上,低着頭替她系好絲帶,神色輕松,仿佛這對他來說不過隻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修長的手指在她身前擺弄,下一瞬便打了個漂亮的花結。謝卿宴将視線移到她臉上,滿意地笑着說道:“西蕃偏北,夜裡比盛京寒涼些,出門前我便備了件披風,如今倒是派上用途了。”
不對,不對不對,這一點兒也不對勁!雖說謝卿宴平日裡的确比較細心,可細心歸細心,如此上心是不是有些……溫知藝張了張嘴,半晌卻不知該說什麼。他莫不是……又要帶她上哪艘賊船罷?
仔細一想還真有這可能,畢竟她成為使臣出使西蕃一事,便是眼前這人忽悠的,想當初許諾她的“黃金萬兩”,到如今他還未兌現,眼下這番熱心又想作何!溫知藝心中一頓罵,隻覺這人不安好心。
看着溫知藝變幻無常的臉色,謝卿宴一陣無奈,暗自歎了口氣,繼續往客棧走去。
她年紀小,不懂這些實屬正常,慢慢來,慢慢來……不就是心上人開竅得晚了些麼?他等得起!
*
翌日。
王城外黃沙萬裡,在豔陽中泛着絲絲金光。佛誕日在即,城中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街巷間叫賣聲四起,行人容貌各異,不知彙聚了多少國家的使臣。
昨日二人又在王宮中折騰一夜,四更天才堪堪入睡,溫知藝一覺醒來便是正午已過,此刻正獨自徘徊在城中,尋找一些符合胃口的吃食,客棧内的飯菜她如何也吃不慣,她今日必定要吃上大餐!
耳邊一陣喧鬧,她耐不住好奇湊上前,人群中一位胡人大哥看了她一眼,頓時眼睛一亮,随即迅速将手中的紙遞給她,嘴裡叽裡咕噜地說着什麼。大哥生怕溫知藝聽不懂,還不時拿着紙比劃。
這是何意?溫知藝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紙,其上滿是各國文字,她快速找到自己能看懂的那一行。
“……将挑選城中最為貌美的女子,成為侍佛之女,于佛誕日……”
未讀完,溫知藝“啪”地一下将紙緊緊握在掌中,眼睛蓦地瞪大,帶着一絲興奮之意,她朝着大哥抱了個拳,随後快步回客棧。
昨夜她還愁着以何理由接近西蕃王,如今“理由”竟自己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