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二人應邀前往李望南的“别院”暢飲一日之後,三人頓時熟悉起來,關系突飛猛進,仿佛原本就認識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血緣親近,謝卿宴亦對自己這位自小被扔去西蕃的質子表兄懷有幾分同情。
若是他能别老纏着溫知藝就更好了……謝卿宴暗自扯了扯嘴角,感到有些不大爽快。
溫知藝坐在馬車另一頭,與謝卿宴僅隔着一張木桌,其上放置着幾盤糕點,是今晨二人出門時,謝卿宴“無意”帶上來的。她伸手拈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是她喜歡的味道。
這人最近奇奇怪怪的,竟熱衷于給她投食,每日披星戴月出門也不知究竟在作何,回來時總會給自己帶一份小食,僅她獨有,導緻如今衆人看他倆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莫不是謝卿宴嫌棄客棧的吃食,自己獨自在外加餐罷?
昨夜他帶回來的那隻蒸鴨,是她這幾月以來吃過最好吃的鴨,她吃得滿臉幸福。許是因着蒸鴨實在太香,到最後謝卿宴也忍不住一起吃了起來,于是兩人昨兒在房中竟偷偷吃到深更半夜。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有好幾日,以至于她如今摸了摸自己的腰間,比之前圓潤了不少。以前她清瘦單薄,不堪重負,而近日被謝卿宴瘋狂投食後,眼下她的身材竟微微透露着幾分妙曼。
她思來想去決定問問謝卿宴,究竟是不是背着自己偷偷吃大餐去了,畢竟她也不大習慣西蕃的飲食。溫知藝湊過去,悄聲問道:“謝大人,您這幾日早出晚歸的,究竟去了何處?”
“吃大餐。”謝卿宴裝作不知道她心中的疑慮,面色平靜随口回答道,随即執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借着飲茶的動作悄悄觀察溫知藝的反應。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自打她二人相識以來,她就從未見過這人在吃的上面貪過嘴。每回二人辦完案在京中閑逛時,都是她忍不住買份小食帶回府,而他從來沒有在府外吃過東西!
溫知藝思考着,臉色不停變化,紅唇張了張半晌竟想不出該如何接話。見狀,謝卿宴放下茶盞,垂眸間發絲遮住他發笑的眉眼。
他出門的确也是為了給她帶點喜歡的吃食,畢竟在客棧用飯時,溫知藝眉頭就沒展開過,可見她有多不愛吃西蕃的飯菜,但他的目的不隻是這個……謝卿宴笑意減淡,眸間露出一絲冷意。
他承認,他有些懷疑李望南,倒不是因為他對二人過于熱情,畢竟他們來自盛京,李望南夢中的故鄉,李望南對他們友好他是能理解的。但他出現得過于巧妙,巧妙得讓謝卿宴覺得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般。
于是他這幾日悄悄跟着李望南,此人每到傍晚就從王宮中溜出來,原先他以為李望南會與誰碰面密謀,誰知他跟了幾日,發現這人不過隻是去酒樓獨自吃酒,不時神色哀傷地望向東邊——盛京所在的位置。
想來李望南定是思鄉了……
“小的拜見二位大人,王已在殿中,請二位大人随我來。”馬車外女音響起,聲音略有些耳熟,應當是那夜察覺二人潛入王殿後追出來的女子,好似叫什麼慧能大師。
溫知藝與謝卿宴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心虛之意,畢竟二人剛到西蕃,便偷溜進王的寝殿,說出去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她抿了抿唇,穩住表情,坐在對面的謝卿宴清了清嗓,二人拂袖整理衣冠,片刻後站在王殿前。溫知藝一改往日的松弛,挺直腰杆微微仰着頭,接受慧能的行禮,倒也是有了幾分大國使臣的模樣。
“聽聞二位大人早幾日便來到西蕃,王卻遲遲等不到二位的準話,于是這幾日便提前在宮中準備洗塵宴。這不,今兒剛準備好,二位大人便來了。”慧能大師極其會說場面話,也怪不得王會派她來接應二人。
準備洗塵宴想必也隻是個借口,明知她二人到西蕃已有小半月,王卻一直未派人邀請他們進宮,也不知是不是害怕被他們發現什麼。溫知藝笑着胡亂回應幾句好聽的話,假裝聽不出慧能的意思。
王殿内,金繡珠簾,華燈高懸,一排排燈燭格外晃眼,讓人看不清高堂上坐着的人,隻知王聲音較為年輕,不知長相如何。
二人坐在王座左側,一人一張矮桌,其上皆是西蕃特有的吃食,有些即便在京中也隻有聖人才能吃上,她與謝卿宴也算是吃上“特供”品了,至于王會不會在食物中下毒,想來西蕃應當不會這麼大膽。
派傩面人來擾亂盛京城,已經算是西蕃能想得出的最隐蔽的手段了。溫知藝看着眼前的美食,暗暗咽了咽口水,竟未回應王的問話。
“溫使臣對西蕃的準備的吃食……想必很滿意罷?”王一襲黑色王袍,坐在王座上說道。聲音沙啞,不時咳嗽幾聲,站在身側的侍女見狀,即刻拿起帕子跪在王面前,不知在作何,看得二人有些愣怔。
王躬身咳嗽,身前的侍女一手舉着帕子,一手朝後擺了擺,溫知藝扭頭順着視線看去,隻見慧能大師快步走出王殿,半晌便端着金盤走進來,路過二人時,溫知藝悄悄伸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