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海是刮目相看,丁韶武是摸不着頭腦。
“鉗工課又沒用,你以後進廠也不會當鉗工,吳老師都說幫你蓋章了……”
丁韶武小聲嘀咕。他怕又被林思危鄙視。
吳山海正色道:“其實林……”
他又望了望單子上的名字:“……林思危同學的想法是對的。雖然你們的專業是工程管理,但這些實踐内容都是基礎。就好像這塊鋼……”
吳山海走到工作台前,拿出一塊鋼坨:“如果以後你們分配到糧食機械廠,要不要鑒定材料,要不要接觸機械加工過程?”
丁韶武好奇地望着巴掌大的鋼坨:“這點點鋼,能派個錘子用場啊!”
“呵。”吳山海輕笑。
丁韶武的實踐課就是蓋的章,根本沒學過,不知道也正常,吳山海不以為意。
他道:“就是派個錘子用場。一年級的鉗工作業,用這塊鋼做個錘子。”
“好沒意思。”
“這個好玩!”
丁韶武和林思危同時叫道。然後丁韶武猛然發現不對,自己這反應實在不學無術,趕緊指指林思危:“那正好,你來玩。”
吳山海原本不愛說話,今天是碰上林思危這樣的學生,一時上了興緻多說了幾句,現在一聽丁韶武說沒意思,他也揚揚眉,重新回到現實。
“除了實踐課,其他課也補?”他問林思危。
林思危點頭:“都補。不過我翻過書,有些通識課不用花多大功夫,主要還是專業課,我完全沒有基礎。”
吳山海心中一動。
糧校不存在通識課這種說法,這鄉下來的轉學生,的确有點東西,看上去見識不淺。
他略一思忖,既然要補的課多,那跟一二年級上課就太浪費時間了。
“我中午都在。你願來,我就願教。”
…
宿舍裡,肖慧玉膽戰心驚地踢開被子,确定床上安全的,這才松了口氣。
“你今晚回來睡嗎?”徐逸問她。
肖慧玉道:“桌子睡得我腰酸,當然回來。我倒要看看她還敢不敢再惹我。”
陳雅芬沒忍住,“噗”地笑出聲。
“你什麼意思!”肖慧玉瞪眼。
昨天陳雅芬出聲證實林思危的話,搞得本來同情她的同學都倒戈,肖慧玉還記着這筆賬呢。自然對陳雅芬也沒什麼好臉色。
陳雅芬卻道:“有意見當面說。别人前賠笑,人後嘴硬,硬給我和徐逸聽也沒用啊。”
這話是撕破臉了。肖慧玉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呵,你忌妒我也可以直說。我一畢業就可以進輕工局當幹部,你們都隻能進廠子,以後誰賠笑還不一定呢,别高興得太早。”
陳雅芬不以為意,笑道:“那就祝你步步高升。”
“你……”肖慧玉想要發作,又找不到這句話可供發作的點,一時怔在那裡。
又想,我外公會幫我安排好一切,你們後頭搞不好還要撕破臉皮搶工作,到時候我可以使勁看你們笑話,看我不一句一句把台面找回來。于是“哼”地冷笑,重重坐到床上。
徐逸想換個話題,低聲問:“林思危去哪了?怎麼中午都不回來?”
“又去勾搭男人了吧。”肖慧玉無時無刻不嘴賤,但也隻敢背着林思危嘴賤。
徐逸道:“不會吧。她長得跟小孩似的。”
“你也知道是長得像小孩,人家内心說不定成熟得很。”
徐逸雖然不太喜歡這樣的評價,但也沒有反駁,又問陳雅芬:“班長,她到底什麼來曆啊?是不是哪個校領導的親戚?不然農村學生怎麼可能轉學直接插班三年級啊。”
陳雅芬看了看肖慧玉,意味深長道:“我也就聽老師在閑聊,說她是哪個中學校長的親女兒,才找回來的。”
一聽還有這種八卦秘辛,徐逸的眼睛頓時亮了。
小女生都看過一些外國小說,對這種身世莫測的故事最感興趣,徐逸問:“是失散的,還是生在外面的?真看不出來,林思危的身世還挺曲折,像小說裡的女主角。”
對面下鋪傳來肖慧玉不屑的冷笑:“少看點不切實際的外國小說,還女主角……這難道不叫野種?”
陳雅芬看肖慧玉一眼,心中一動,端起茶缸喝口水,然後慢條斯理道:“具體細節我哪能知道。不過……聽說她親爸是重點中學校長,叫林什麼……清?”
肖慧玉頓時臉色一變,不安地換了個坐姿。
徐逸渾然未覺。她對校長的名字沒興趣,對重點中學這個點展開了聯想。
“怪不得咧,她名字這麼特别。肯定是親爸有文化,才能起這樣的名啊。”
“就是啊。哪像我名字,雅芬,一聽就知道我爹最頂高中生,不可能更高了。”陳雅芬一邊說着,一邊餘光偷瞄肖慧玉的反映。
就沖肖慧玉眼下的坐立不安,就知道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徐逸還在安慰陳雅芬:“哪有啊,其實雅芬很好聽的,兩個字寓意都很好……”
“陳雅芬,你剛剛說什麼?”肖慧玉一聲暴喝,站了起來。
她終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