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沈悠然已經打着哈欠縮進了被子裡,卻還打算趴在炕沿上算賬,蔣天旭語氣有些無奈:“白天再算吧,不急這一會兒的,白天都沒空歇個覺,剛又和了三十多斤的面,又累又困的,趕緊睡吧。”
“好吧。”
沈悠然倒也不堅持,他确實困了,心裡默默哀歎,想不到當年的熬夜黨冠軍有力競争者,如今還不到八點就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
蔣天旭看他聽話的躺好,順手幫他把賬本子放好,才端了油燈拎了陶壺往廚屋走,把陶壺重新裝滿水坐到堂屋的小竈台上,又往竈膛裡放了兩根耐燒的柴火,堵上竈門,忙完這些才自己收拾了準備睡覺。
聽着身側沈悠然均勻的呼吸聲,蔣天旭心緒難平。
其實兩人之間并沒有緊挨着,因火炕盤的大,他們四個睡在上面還寬敞的很,甚至葛春生因為怕早起吵着阿陶,離他這邊還要更近一些。
但他的全部感官仿佛失靈了一般,隻能感受到沈悠然這邊的動靜。
這會兒他已經睡熟了,呼吸聲平穩悠長,蔣天旭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一件件數着明日早起要幹的活計,才終于勉強睡着了。
錢家堂屋裡卻還點着油燈,錢大把今兒個陳金福給他的五百文錢遞給周桂英。
“陳叔說是什麼‘項目獎金’,獎勵我組織打井的,今兒個接完井神,陳叔特地拿了給我的。”
周桂英疑惑:“獎金?那這錢是哪裡出的?”
“說是村裡的‘發展基金’出,除了挖池塘那種全村人都參與的事兒,日後村裡其他的公共事項,負責的人都給一筆獎金。”
周桂英一聽就知道是沈悠然的主意。
“準又是悠然提的,那‘發展基金’八成也是他出的錢。”
錢大點點頭:“我問過陳叔了,說是從賣到縣裡的豆腐腦生意裡分了一部分利錢。”
周桂英想到家裡的情況,雖說他們家算是有些家底的,但也隻是跟村裡其他人家比能吃飽飯罷了,也是一個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
她如今又在張羅着給錢大說親事,花銷多了不少,有了這五百錢,再加上錢小山幫着推磨每個月掙的錢,家裡也算能寬裕一些。
她把銅錢收好,又開始絮絮叨叨的叮囑錢大。
“悠然和村正照顧咱們,你可不能忘恩,這次打井的事兒,算是辦的還不錯,大家夥兒誇你幾句,你也别得了意了,知道不?”
“多跟悠然、正子這些人學學,踏踏實實的,可不能再跟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最近悠然他們忙着賣那炸油條,怕是顧不上地裡了,你下地的時候記得幫着看看,這幾天怕是要開始壓青了。”
這些話錢大聽了有幾百遍了,見他娘這會兒又開始絮叨,不由有些無奈,卻也隻能低頭聽着,不時“嗯嗯”“知道了”的回應兩聲。
錢小山躺在裡間還沒睡着,聽着他娘和錢大的說話聲,默默閉上了眼睛,心想明兒個要早些過去幫忙,磨完豆糊再看看還有什麼自己能幹的,最後幫李奶奶收拾完廚屋再回家吃飯。
錢小山本以為自己到的夠早了,沒想到摸黑趕到的時候,沈家廚屋裡已經亮堂起來,高秀秀和李金花已經配合着炸起油條了。
李金花快速的疊劑子打水線,高秀秀則不停的抻長了油條胚子下鍋,蔣天旭窩着兩條長腿坐在木墩子上燒火。
沈悠然則在一旁和面。
錢小山進屋先跟衆人打聲招呼,又問沈悠然:“這不是已經炸上油條了嗎,我看李奶奶切的那塊面團也不小,怎麼還要和面?”
“那是頭天晚上和好的,大半個晚上發好了,這會兒下鍋正好,炸好的油條是一會兒帶到縣城賣的,我和的這一盆是要帶到鎮上現炸的,這會兒和好面暖到炕上發着。”
“今兒個就要帶到縣城賣了?”
沈悠然笑着點點頭:“昨兒個在大集上賣的好,今兒個就去縣裡試試吧,也不多帶,每人先帶上百十來根試試。”
“一會兒大力來了肯定開心,他都念叨好幾天了,呵呵。”
錢小山又跟沈悠然聊兩句,開始準備磨豆糊的東西,蔣天旭見這會兒鄭聰還沒到,便幫着他推了一會兒磨,等鄭聰來了,才拎着磨好的豆糊開始濾漿。
阿陶起來的時候,去縣城的人已經出發了,去鎮上的東西也都裝的差不多。
沈悠然最後把面盆從炕上端下來,又用小棉被包了,放在車上固定好,笑道:“成了,可以出發了。”說完又扭頭叮囑兩句李金花在家不要幹重活。
葛春生在一旁笑道:“你就放心吧,有我盯着大娘呢,保管累不到一點兒。”
李金花心裡熨貼,嘴上卻不應:“哪兒就那麼金貴了,我在家也就洗洗衣服做做飯,能累到哪兒去,你們快去吧,再忙也别忘了抽空吃飯。”
沈悠然幾人答應着出發了。
他們的攤位一直固定在曹記布行南邊的一個巷子口,這兒離西街原來的那家豆腐腦鋪子遠一些,附近住的人家也多,生意一向不錯。
但今兒個還沒到地方,卻見攤位旁邊已經聚了幾個人在說話,天剛蒙蒙亮,看不清人臉。
沈悠然幾人心裡一驚,又有鬧事的不成?
蔣天旭停住腳步,他把車把手遞給沈悠然,自己在前面走,示意沈悠然幾人在後面跟着。
他不動聲色的慢慢往前走,等聽到說話的人裡有趙石的聲音,才松了口氣。
“這是幹嘛呢?”
趙石幾人看到他們來了,也松了口氣,紛紛出聲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