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啞顫抖的聲線,帶着撕心裂肺的不解、悲傷和委屈。
大步邁出門口的文騁一激靈,擡在半空的腳宛如灌了鉛,再也擡不出去。他緩緩轉過身,看到了身後淚流滿面的人。
那張臉還是漂亮到令人驚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成熟了些,但熟悉到就算人群中也能第一眼捕捉到。
此時大滴大滴的淚珠從那雙眼裡落下,從白到透明的臉頰滑落,一貫隻有冷漠審視玩味惡劣的眼底,一片汪洋大海。
一個連哭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一個連該怎麼哭都不知道的人。
太陌生了,仿佛換了一個人。
單薄的身影筆直,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哭還是睜着眼,眼睫濕潤,露出眼底最深處的驚惶。
就那麼孤零零站在原地,連手都沒有伸出來,隻是死死盯着他。
解晏眼前一片模糊,依稀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眼眨都不眨,生怕一眨眼那道身影就轉瞬消失了。
蒼白的臉頰,濕潤的眼,嘴唇無聲顫抖。
頭頂蓦然響起了一道聲音,文騁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折返回來了。
“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想說什麼。”
解晏眼一動,睫毛密密麻麻的,蓄滿的淚砸在臉上。
“當年你明明答應了我的。”
文騁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慢慢回味過來,他說的是畢業典禮那天晚上,解晏說中止協議,他同意了。
“我是同意了也做到了不糾纏,你還有哪裡不滿意的?”
隔着水霧的黑瞳有一瞬的渙散,焦點慢慢聚攏落在了面前那張堅毅的臉上。
“我怎麼滿意?我是在和你表白,要和你談戀愛。你呢?當時答應了我轉頭就出了國。”
此話一落,久久的死寂。
文騁看着解晏,見他并不躲閃知道他沒說謊,愣了好久,話裡還有蒙蒙胧胧的不真實感。
“你确定是在和我表白?”
聽着他試探的語氣,解晏眼裡的眼淚凝結了,甚至倒流。
“我當時專門問了你,清不清楚協議的内容,你不是知道嗎?”
“我确實清楚,以甲方的意願為首要前提,你随時能中止協議。”
這下子,解晏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我說的是最後一條。”
在解晏接二連三提及後文騁現在記得了。
如甲方有戀愛需求,乙方必須滿足。
“那你也沒說是最後一條。”
“我問了其他人該怎麼表白,你不喜歡煙花?”
對上解晏疑惑的目光,文騁覺得事态的走向愈發微妙,本着談話的目的誠實道:“我以為正好有人放煙花。”
四目相對,兩人又驚又惱。
在文騁的角度,是解晏膩了結束協議,而他感情錯付選擇出國。
在解晏的視角,則是文騁表面答應了他的表白,轉頭卻撇清關系出了國。
“哪有你這麼表白的?”
“你這樣子像是喜歡我的樣子嗎?”
雙方各執一詞,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
恰好,樓下傳來Omega的聲音。
“小騁小晏,不早了先下來吃飯吧,等會兒再繼續。”
聞言兩人對視,一前一後下了樓。
AlphaOmega看着他們陸續坐下,瞧着他們之間的氛圍,交換了目光。
吃飯的時候餐桌上無比安靜,解晏和文騁不說話,兩位長輩不清楚他們聊得怎麼樣不也不敢貿然開口。
大家都在默默吃飯。
兀地,窗外突然呼嘯了起來。
不一會兒,大雨傾盆,間或電閃雷鳴。
三道目光同時落到了垂着眼眸吃飯的解晏身上,此時眼角的紅潤還沒完全褪去。
文騁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自然落下夾了菜,餘光卻不動聲色打量身側的人。解晏面上看不出異樣,唇色卻淡了一些,連帶着咀嚼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這一頓飯吃得心思各異。
飯後,在AlphaOmega的目光下兩人上了樓。
文騁想繼續問清剩下的事情,剛要開口卻瞧見解晏耷拉着眼皮,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解晏。”
旁邊的人掀起了眼皮,露出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睫毛微微顫動。
房間的窗戶緊緊拉上了,啪地一聲燈也關上。
文騁低頭看着縮在他懷裡的人,不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正想着後背碰到了軟綿綿的東西,他一愣偏頭看去。
一個毛絨玩具。
他實在想不到解晏會喜歡玩偶,想着他就直接問出聲了:“你的阿貝貝?”
把臉死死埋在他胸膛的人發出了含糊的悶聲。
所以這些年就是抱着它入睡的。
文騁摸着那個後腦勺,指尖緩緩穿過柔軟的發絲,像以前的很多個夜晚一樣。
雙方沒有說喜歡,也沒有說不喜歡。
“一直以來你都是怎麼想的?從高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