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葉段源輕描淡寫道，其中卻夾雜着誰也品不明白的複雜情緒。

于淩清怔住了：“你？！”

“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誰叫我們是一家人呢？”

這次于淩清讀明白了，他的話語中惡意滿滿，她想起發燒時的那個夢境，畫面是在她小時候，她的後爸是人渣，于母和一個小男孩在他的手底下受了很多苦，隻有她，因為有于母的拼命保護，她從來沒受到一點傷害，她還看到那個小男孩從最開始的忍氣吞聲，到後來的激烈反抗，失手将人殺死。

那個小男孩從來不和她說話，隻是默默看着于母抱着她，他的眼中倒映着跳動的燭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家。

這下子，于淩清是徹底明白了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原來他們是異父異母的僞兄妹關系。

而葉段源這扭曲的人格，恐怕也和過往的經曆息息相關。

“下次再見。”他望向于淩清，忽而笑容燦爛起來，揮手告别。

于淩清從“再見”裡讀出了他的意思，他想說的是再也不見。

于淩清頓覺不妙，母親在他手上有危險！

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居然同意他的交易，把自己的母親交給他，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又或者說他就是故意把她母親的情況說給她聽的，也根本不打算做什麼交易。

她想從通道裡退出來，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時空通道在飛速萎縮，入口已經關閉了，于淩清伸手朝隻剩下半人高的通道入口探去，看起來薄膜一樣的通透壁面卻充滿彈性，她根本無法通過，她錯過了從時空通道裡退出來的時機。

但她不會輕易認輸，她必須得留下葉段源，最好能把他困在虛拟世界裡。

就在于淩清選擇玉石俱焚，硬生生想擠開時空通道時，她眼角餘光發現喬元茗半邊身體開始消失不見。

她這才明白喬元茗竟和葉一零同樣選擇化作數據串。

“不要！”于淩清喊道，但回聲卻隻響在通道裡，一聲又一聲，最終隻能微弱到消散在空中。

于淩清顧不得許多，隻是拼盡全力想要回去。

在空間的壓縮下，機械外衣再強大也逐漸抵抗不了這種壓力，于淩清加快速度，機械外衣在壁面上刮擦出激烈的火花。

在時空通道完全消失的最後一刻，她終于從時空通道裡沖了出來，同時機械外衣也正式宣告失效。

于淩清試探地擡起腿往前走了一步，沒有力不從心，也沒有落空。

她真的可以走了，喬元茗說的是對的。

她驚訝地擡起頭，正好看到葉段源表情凝固在那裡，其中還夾雜着幾分懊惱。

于淩清知道葉段源也一直以為她雙腿的數據沒有恢複，這下親眼見到完全出乎意料的不同情況，想必他一下子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了。

但是于淩清随即發覺，他的臉色一直沒有變化，仿佛凍住了一般，永久定格在這副表情上。

她這才想起這個場景之前發生過，葉段源也定住過曾曉荷，眼下喬元茗不過是再次利用相同的手段，複刻了同樣的場景，用漏洞困住葉段源讓他無法動彈，就和葉段源對曾曉荷做過的那樣。

雖然這會加速空間的崩潰，但于淩清這一次卻并不想反對利用漏洞的事。

就讓葉段源時空凝結在這裡，她冷漠地想着。

這時于淩清剛抵達喬元茗的位置，她想說什麼，卻隻來得及抓住喬元茗最後一根手指，很快連最後一根手指頭也化成數據遊走過她的指尖飄走。

于淩清握了個空，她盯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怅然所失道：“你為什麼這麼傻，這明明是我的事。”

一想到喬元茗和葉一零一樣選擇抹除自我意識，她就心裡一陣五味陳雜。

在她心裡，她沒把他當成仿生人，而是根據他們的年齡來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她知道喬元茗在這裡是比她小幾個月的同齡人，不過在她心裡就像是弟弟一樣。

或許她早就受那些早已經失去的記憶的影響，在潛意識中她就對喬元茗另眼相待了，但一開始的她不知道，隻是覺得隔壁鄰居對她的影響很大，讓她隻想離他遠遠的，她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她感覺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她不願受那些虛假記憶的影響，莫名其妙說他是自己的竹馬，後來發生的一切也驗證了這一點，誰會有個仿生人竹馬呢？

可笑的是，她一眼就能識破這是個謊言，可如果喬元茗不是自己的竹馬，那麼他們是什麼關系呢？或許去了外界她才能知道答案。

于淩清感覺眼睛不知不覺模糊起來，這些都不足以讓她有今天這樣酸澀的感受，她在和喬元茗經曆過的那些事，不論是仿生人事件，還是星際學院裡被人誣陷的事，亦或者是後來的那些明裡暗裡的幫助，她才真正和喬元茗相熟起來。

她對他不再是沒有記憶的那種空白困惑，也不是他們針鋒相對時的那些厮殺對決，而是後來那些在細節中逐漸打動她，讓她明白他的真心，他也向她證明了自己的立場，不再是你死我活的水火不相容，而是有共同立場的朋友。

隻不過到後來，有些她弄不明白的情緒也混雜在其中，有時候她都覺得喬元茗對他的關切過了頭。

就像是現在，他竟然會放棄自己活下去的機會，就為了把葉段源困在這裡，就像是她期望的那樣，這似乎能用喬元茗了解自己來解釋，他甚至比葉段源這個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還要了解她。

這令她感到疑惑，喬元茗這麼做的價值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