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香的火點子落在祭台墊布上，火點子變成火苗，墊布燒了起來，噼啪作響。

灰藍色的霧氣被滾燙的火光驅散。

路行漾猛力拉扯，将墊布卷了卷，疊成篝火堆形狀，踢到蘇輕辭與染绯之間，給那濕漉漉的二人取暖。

染绯透過火焰看蘇輕辭。那個人臉色蒼白，橙紅火光映照在他皮膚上，都映不紅他的膚色。

石川柏一身蠻力、粗中有細，不停地照她演示過的按壓。連續按壓了一柱香的時間，石川柏黝黑的皮膚上滾滿汗珠，也像是才從水裡上岸的樣子。

蘇輕辭終于吐出一口水。

石川柏狂喜，聲音收不住，大喊：“院長！您醒了！”

蘇輕辭卻躺在地上側過臉去，偏頭一陣咳嗽。

“章師姐，”染绯聽不見但看得見，知道蘇輕辭正在咳嗽，“你去幫院長看看，行麼？”

章柳是這群人中最精通醫術的人。染绯拜托她，章柳不覺得有問題，爽利答應後，問染绯：“我走了，你想靠在哪兒？”

染绯不知道章柳在說什麼，按自己的想法，向章柳伸手，另一手按在地上，動作似要起身。

章柳拉了她一把，染绯借力站直。

“你去給他看看，去吧。”染绯捏了捏章柳的手。

短短三步路，章柳一步三回頭。

染绯被逗樂：“怎麼了？我又不會跑。”

章柳聽見染绯虛弱的聲音就覺得心肝兒顫，滿腦子都是“我對不起她”，總想時時刻刻陪在染绯身邊贖罪。

見染绯始終站在那裡，沒有走開的意思，章柳放心了，安心蹲下給蕭院長把脈。

可等她把完脈，再回身，染绯已經不在原處了。

章柳慌張道：“染師妹呢？”

陳蕙兒答：“绯绯剛才往那邊走了。”

章柳要追，陳蕙兒小小攔了一下，猶豫着說：“那個，大祭司跟過去了。”

章柳停下了。

她緩慢地說：“是嗎？有人看着她就好。”說着，站在原地低頭沉思。

陳蕙兒看了看章柳，又看了看染绯和大祭司一起消失的方向，機靈地閉上嘴。

染绯躲開人群——其實隻是為了躲開蘇輕辭。她早就發現，每當蘇輕辭在場，那個能被她套出話的小系統就不敢出現。

她想再從系統那裡挖掘點兒信息，就必須遠離蘇輕辭，物理意義上的遠離。背開人群，也剛好有機會吐出一直含着的那顆種子，收進儲物手環裡。

路行漾跟在染绯身後，以為她會回頭趕他走，不許他像跟屁蟲一樣尾随她，結果染绯隻是自顧自地走，沒有對他不耐煩。

天呐，水底的那一下，他心髒狂跳，不會她也一樣吧？

路行漾難以抑制地開始幻想。腦海裡暖色的觸須越伸越長，最終影響到路行漾的身體。他伸出手，從後拍拍染绯的肩。

“靠！”染绯吓了一跳，驚呼出聲。

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她本來沉浸在與系統的對話，忽然肩上落下意想不到的觸碰。

染绯回頭瞪人：“你跟着我幹什麼？”

路行漾懵了。她的反應與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染绯見他完全沒張嘴，問：“你有話要說？”

路行漾還愣着。

染绯又道：“别說了，我現在不想聽。”想聽也聽不見。

她再次背對路行漾，重新與系統建立溝通。

【宿主，那個人看起來好可憐啊，你不管管他嗎？】

如染绯所料，離開蘇輕辭後，她進入書中世界第一天遇到的系統又能恢複聯絡了。

【真像一條被雨淋濕的狗狗，我都憐惜他了。】

“那叫被雨淋濕？那明明是在水裡泡的。”染绯放松地在腦子裡與系統對話，語氣仿佛與舊友交談，“你要是喜歡，那邊還躺着一條泡過水的狗，我帶你去看。”

【謝謝謝謝，不用麻煩。】

“你怕蘇輕辭？”

【嗯……沒有啊。】

“他在的時候，你從來不出現。剛才他都快死了，這麼緊要的關頭，竟然是别的系統來提醒我。”

系統不吭聲，染绯知道它還在。

“說說吧。”

【宿主，如果告訴您我避開那位的原因，我會被上級發現的，這是嚴重違規。】

“你承認你在刻意回避蘇輕辭了？”

【唉？！】系統捶胸頓足，怎麼又被套話了。

【我承認。】

“這算脫險了嗎？任務失敗的危機度過沒有？”

【宿主，您的任務對象身體正在恢複，任務回到正軌。】

“行。”

【不過……】

【宿主，】系統百般糾結，得到染绯讓它直說的指令之後，才繼續開口，【他的精神狀況很不好。】

“怎麼個不好法？”

【極其不穩定。】

“你專門告訴我這件事，是想要我不僅保證他身體健康活到最後，還要對他的精神狀态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