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柏默不作聲,似乎和師弟有相同的念頭。
章柳對師兄弟的腦子感到絕望:“如果他們要丢下我們不管,我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留在房間裡了。”
她提高聲音喚醒他們:“這是大祭司的房子!”
石川柏:“哦哦,對。”
奚南星狂點頭。
「現在我們該做什麼?」
章柳來回踱步,師兄弟期待地看着她,隻等來一句:“我不知道。”
染绯在陳大将軍的房子裡填滿了肚子,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等那兩人争執完。
他們發現生村大門關閉之後,隻能原路返回,繼續待在生村,直到大門再次敞開。
這期間,陳蕙兒是跟染绯一起完成天級任務,還是跟在父親身邊保證安全,父女倆有截然不同的意見。
陳父堅持把女兒放眼皮子底下。
陳蕙兒嚷道:“我已經長大了,你既然同意我進鳴墨修煉,那就是同意我接受天級任務的考驗。”
陳父是個武将,動嘴皮子比不過陳蕙兒,于是找染绯幫忙:
“染姑娘,你說說,假如你的父親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會放你去冒險麼?”
染绯打了個飽嗝,摸着肚皮說:“我沒父親。”
陳父突然“啊”了聲,因為陳蕙兒一拳捶在他後背。
“染姑娘,是我冒昧了,對不住。”
“沒什麼,将軍不必挂懷。”染绯笑道。
“绯绯,你還沒說過你家裡的情況。”
陳蕙兒很自然地拉住了染绯的手,一張瘦出尖下巴的圓臉盤子,天真又可愛,單純幹淨。
染绯在陳蕙兒手掌心撓癢癢,說:“沒有值得講的。”
确實沒有值得講的。她不知道原身的過去,但知道進入書中世界之前的自己沒有父母,說準确一點,是她身邊沒有任何能構建親密關系的人。
父母,親人,朋友,全部是空白。
直到進入這個世界,她身邊才逐漸有了一些不離不棄無法割舍的存在。
染绯用輕快的語氣,說着沉重的話語。
陳蕙兒想問,又怕觸碰到染绯的傷心事。
她說:“绯绯,以後我爹就是你爹。”
染绯:“這倒是不必。”
陳蕙兒以為是她父親的表情吓得染绯不敢答應,回頭瞪她爹。
陳父舉手投降:冤枉啊。
好在染绯對蕙兒說:“我有你就夠了。”
這才把陳蕙兒哄好,不再瞪陳父。
染绯沒什麼可講的,但陳蕙兒應該有,或者說,章柳有。
染绯:“你說章師姐把過往都告訴了你。”
“是的。”
陳蕙兒沒多猶豫,就決定将章柳的經曆轉述給染绯聽。昨晚密室外面,章師姐是他們這群人中第一個走上前去與染绯熱情擁抱的人,若是章師姐在場,肯定會說給染绯聽。
章柳向陳蕙兒傾吐心聲的那天夜裡,章柳從兒時開始講述,掀開了生村迷霧一角。
章柳出生的時候,生村已經存在近十年了,早成了一個運轉平穩的龐然大物。
适齡的女子不斷懷孕、生子,就為了每年渡壽會。一次渡壽會,會消耗掉十二個男孩。有時多一點,有時又少一點。
區别在于,如果有孩子能挺過來,就少消耗掉一個。如果有孩子在渡壽過程中就沒了,那就得填一個上去,這就多消耗掉一個。
生了男孩子,便養至五六歲,然後等着參與渡壽儀式。
生了女孩子,便圈在生村,等到身體成熟,自動自發成為聽話好用的母體。從小耳濡目染,女孩子隻會覺得發生的一切都稀松平常。
而章柳卻會好奇,為什麼她不能去巨型秋千上蕩一蕩。娘的解釋是,隻有男孩子能去玩,女人是不潔的存在,不能淩駕于潤生河之上。
娘還叮囑章柳,不要靠近潤生河,否則會觸怒神明,那樣會失去潤生河的庇佑。
章柳心裡想着,如果有神明,神明會說女人是不潔的存在麼?
某天夜裡,她脫掉鞋襪,踩進水裡。清透的、被太陽烤了一天的河水漫過她腳背,與每晚她洗腳盆裡的水幾乎沒有區别。
神明在哪兒?
等再長大點,有一次她陪娘上街采買,才頭一次知道原來在生村的高牆之外,有另一個可以讓人生存的地方。
如果衣服有破洞,要想辦法在人前藏起來,怕被人笑話。如果偶然得到上好的食材,也要避開人藏起來,怕被人奪走。
生村用銅牆鐵壁把整個村子藏起來,是因為太好了怕人搶奪,還是因為壓根見不得人。章柳開始思考這個難以解答的問題。
思考沒得出結果,反而先招來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