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绯沒對彥葉說過重話，此刻的認真語氣也是彥葉頭一回聽到。

他放下假裝揉傷的雙手，不再說話。

染绯平複呼吸，閉上雙眼。

原本以為進入狀态會花很久，因為有兩個一言不合就會互相攻擊——現在主要是彥葉攻擊蘇輕辭——的男人在旁觀看，她以為自己會緊張，不自在。

然而那些幹擾情緒隻短暫地浮現了一下下，她很快便能感受到生村的幹淨靈氣穿透皮膚進入身體，在經脈中彙聚凝結，集中在丹田中，轉化為靈力。

靈力充盈，頂得她身體由内而外地發脹。

她感覺整個人變成了一個緊繃到極緻的氣球，比空氣更輕的氣體填滿了她的内裡，這還不夠，她知道自己貪心了，源源不斷攫取生村的靈氣。那些氣無處可去，擠在她身體裡，擠壓她的内髒，連心髒也被壓縮。

染绯氣不順了。

彥葉察覺不對，朝染绯伸出手。

他還沒碰到染绯，手腕就被人拍了一下，彥葉停頓，無聲用口型對蘇輕辭說：“放手。”

蘇輕辭仍攔着彥葉。

彥葉不再多言，直接與蘇輕辭動起手來，反手擊中蘇輕辭手心，想将他整條胳膊都打飛。

可蘇輕辭紋絲不動。

彥葉用上了五成力道，絲毫無法撼動蘇輕辭的手掌。

果然不可小觑。

彥葉起了興緻，又加了五成力道，用盡全力去與蘇輕辭的手推據，好奇是否能讓始終不動聲色的男人變臉色。

蘇輕辭餘光飛速掠過染绯，見她渡過艱難時刻，已經能與過分充盈的靈氣共存，心下稍安，接下來隻要彥葉不自作主張以為是幫忙、實則為幹擾，染绯就能平安無事，從修煉中完好脫身。

運氣好的話，進階金丹也有可能。

罕有好運眷顧于他，不知好運會不會眷顧她。

蘇輕辭與彥葉“玩起遊戲”，分散彥葉注意力，不讓他有機會打攪染绯。

等彥葉發現蘇輕辭的真實意圖時，染绯周身金光閃亮，幾乎是瞬間就奪走了打鬥中的二人的全部注意力。

彥葉的手還擋在胸口，做出防禦姿勢，雙眼卻一直盯着金光包圍中的染绯。

她雙目緊閉，眉頭蹙起，皮膚表面布滿細小汗珠。雙手放在膝蓋之上，掌心向上，不是舒展的手勢，而是雜亂的、仿佛着急抓住什麼的樣子。

蘇輕辭一眼看出染绯即将跨過結丹的門檻，她一隻腳踩在門檻上。

差一點，隻差一點點，她就能以魁星大陸上所有修者聞所未聞的速度，成為最快結丹成功的人。

染绯雙手握拳，睜開眼，渾身殘留疲憊的痕迹。

精力耗竭，她皮膚蒼白，一層薄汗覆蓋在她臉上，日頭初升，天空開始泛起魚肚白。

圓月堅持留在天幕上不肯退去，其光輝在與晨光的競争中逐漸敗落，隻剩下泛白的一個圓餅。

染绯費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對着焦急望向她的二人。

“還是沒成功。”她語氣有些失落。

彥葉安慰的話在嘴邊等待出場，染绯自己先安慰自己：“但是下一次估計可以。”

彥葉狂點頭給予染绯肯定：“對，沒錯。”

蘇輕辭站姿端正挺拔，像淡墨山水畫中的遠山，不露痕迹地隐藏着深邃的情感。

隻要他不主動洩露，沒人猜得出他的想法。

蘇輕辭開口了：“你去休息，不要急于求成。”

染绯心想，還用你說？但她隻點點頭，一手撐地，一鼓作氣站起。站直的那一刹那，血流沒跟上，她眼前猛地一黑，頭暈目眩上湧。

山水畫裡淡漠存在的遠山忽然有了生命、長出手腳，攬住染绯的肩。

染绯短時間内，兩次跌進蘇輕辭懷裡。

比偶像劇女主角摔倒得更頻繁。

染绯在蘇輕辭臂彎裡玩笑般地想：莫非我才是女主角？

染绯自然大方地同蘇輕辭道謝：“你這一晚扶了我兩次，多虧有你，不然我後腦勺早開瓢了。”

她在他懷裡擡起頭，用來注視蘇輕辭的一雙眼睛，澄澈又明亮，帶有淡淡的疲倦。

蘇輕辭松開手，“嗯”了聲，應下她的道謝。

彥葉大聲嘟哝：“他就是比我跑得快，要不然哪兒輪得到他。”

染绯累到極點，連脾氣都發不出來，因為發脾氣也需要耗能。她聽着彥葉的抱怨，内心毫無波瀾，随口敷衍彥葉：“技不如人，該認輸還是要認輸。”

“啊啊！我不認！”她淨哪壺不開提哪壺，彥葉滿肚子氣，“我遲早有天比他強。”

他捂着耳朵說完賭氣的話，一扭頭，染绯竟然橫躺在蘇輕辭懷裡……

彥葉指着染绯，質疑的眼神刺向蘇輕辭。

蘇輕辭壓低聲音：“她累極，睡着了。”所以他才會抱着她，準備送去床上，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

蘇輕辭的聲音有些模糊，染绯聽不大真切。

她臉朝向蘇輕辭胸膛，鼻尖應該是抵住了他的胸肌，軟乎乎的一大塊兒肉，不僅困，而且觸感所帶來的幸福也會讓人暈厥過去。

蘇輕辭稍一低頭，就能看見她雙唇開開合合，似乎正在說話。

他仔細聆聽。

她斷斷續續說：“和…約會去了……世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