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绯徹底對男二路行漾不抱任何希望。
也是,能被她一句話撩到原地起跳的男人,還能指望他多有眼色、知情趣。
既然他抓不住機會,那英雄救美的大好機會,就會輪轉到反派手中。
染绯很想回頭看一眼蘇輕辭的臉色。
看看他是否還是剛剛那副無欲無求,仿佛随時都可以融化在霧氣中的、快死了的樣子。
但是這個時候回頭有點奇怪,染绯忍住了沒動。
所以她不會知道,蘇輕辭原本死寂的眼神,又燃起了光彩。
痛苦和憤怒替代了絕望的嫉妒,兩種極端情緒在他胸膛裡碰撞,充當燃料,于是火越燒越旺。
旺到火光能從雙眼透出來。
染绯對路行漾那句壓低聲音的提點,就是往他胸膛火焰上澆油。
火焰噌地沖高。
蘇輕辭往前跨出一步。
染绯的耳朵不可控制地被背後的腳步聲帶動,向後動了下。
後背忽然發燙。
她臼齒咬住舌頭側面,左臉頰微微提起,将注意力轉回自身和當下。
聖姑聽見大祭司的話,立馬擡頭看過去。
大祭司身邊的那個女随侍,竟然正歪嘴對着她,看起來特别不耐煩。
聖姑慌了,沒喊侍女,親自動手蹲下身,一手拿碗,一手抓着裴雪心後腦的長發,強迫她擡起頭。
裴雪心睜開眼,抵死不從。
聖姑着急,大祭司在看,她必須辦成辦好,溫柔的聲線變了形:“張嘴!”
裴雪心偏頭躲開,頭發在聖姑手裡,躲也躲不了太遠。她躲避的舉動激怒了聖姑,聖姑面目猙獰,猛地一扯她的頭發。
裴雪心痛呼出聲,嘴巴也張開了。
聖姑找準時機,眼看就快要把潤生河河水灌進裴雪心口中。
就在這時。
一顆石子飛進密室來,擊碎了聖姑手中的碗,陶瓷四分五裂,河水灑了一地,浸濕了裴雪心的衣領。
聖姑更加驚慌失措,雙膝跪地,用手攏着地上的河水:“母親,母親……”
侍女忙去扶聖姑,被聖姑一把揮開,場面亂七八糟。
路行漾冷眼看着,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
他衣服最外面那層紫色的輕紗忽然飛起,接着袍角也飛了起來。
一陣妖風卷來。
妖風之大,裹着生村的濃霧,模糊了在場衆人的視線。風力漸大,不光衣服被吹起,就連人都快被吹得站不穩了。
染绯迷了眼睛,全靠腳後跟站着,風經過她時改變方向,一下子變成從前往後吹,她來不及更換重心,眼瞅就要向後跌倒,後腦勺與堅硬青石闆來個親密接觸。
倒下的時間莫名拉長,她仿佛能看見視角的逐格變化。
來吧,疼痛,她已經做好準備。
“嗯!”
疼痛來了,比她想象中的輕許多。
腦袋不疼,後背疼,因為她還沒倒地,先碰到了某個人的手臂。
一條結實勁瘦的手臂攔住了她下墜的路。
像之前許多次那樣,可靠地、無言地托舉着她的重量。
即使迷霧仍然遮蔽雙眼,但染绯心如明鏡。
她知道誰托住了她。
伸手不見五指的霧裡,路行漾問:
“欸,人呢?”
他伸手往旁邊撈人,隻撈到一汪霧氣。潮濕粘膩的霧氣幾乎可以堵塞住人的口鼻,不得呼吸。
染绯不在。
路行漾抿唇,集中注意力,往霧出現的方向走了沒兩步,聽見一陣熟悉的假咳。
是蘇輕辭的聲音。
路行漾明白了,染绯在蘇輕辭那裡,安全的。
趁他找染绯的功夫,霧氣弱了點,路行漾揮開密室裡的霧氣,運力到雙眼,地上躺着的人果然消失不見。
借着首飾碰撞的聲音做遮掩,路行漾問染绯:“要追麼?”
“不了,放他們去。”
染绯實打實舒了口氣,他們一直把主角給拘着,劇情還怎麼推動。
現在男主帶走了女主,好事一樁。
染绯确定剛才出現的是君正園。
君正園身懷變異靈根——雲靈根,剛才多半是他用雲靈力驅動水霧,遮蔽衆人視線,助他順利救走裴雪心。
希望接下來的劇情,能走上正軌。
路行漾對辦事不利的聖姑一通批評,最後給出一字評語:
“滾。”
密室裡剩下三人。
門開着,霧氣散了。
幽幽的藍光和潔白的月光重新落了下來,照亮屋内。
路行漾猛然發現,蘇輕辭的手,摟着染绯的背。
“嘛呢嘛呢,這是幹嘛呢。”
路行漾手指在染绯和蘇輕辭兩人臉上來來回回。
染绯也不知道這是幹嘛呢。她都站穩了,事情都了結了,那人還不放手。
她說:“剛才我在霧裡沒站穩,差點摔倒,他扶了我一把。”
蘇輕辭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沒放手。
能因為什麼?
因為他不想。
但解讀染绯的話,似乎隐含了一層别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