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舟六層,原本是個清淨之地。
今天卻格外熱鬧。
僅剩的兩撥人每每碰面,必定境泾渭分明,界限清晰,互不打擾。
眼下,一方陣營的領頭,以某種出人意料的方式,“融入”了另一方。
沖君正園名頭而選擇加入他團隊共同完成天級任務的高階弟子,面對眼前這個手貼在對方陣營魁梧男子臀部的君正園,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裴雪心在人群中央,不可置信地望着君正園。她知道君正園在聽到陳蕙兒聲音後第一個動身,是因為惦記染绯,她以為上來後會看見君正園與染绯發生些什麼。
眼前這一幕,與她想象中的情景相比,好像也沒好到哪裡去。
裴雪心眨眨眼,站出來讓他們團隊的人先離開:“沒事,大家都散了吧。”
君正園的手從石川柏後腰以下的禁區緩緩挪開,别樣的觸感和溫度仍殘留在掌心,君正園想剁了自己的手。
其他人都順着樓梯下去,裴雪心昂首挺胸過來挽住君正園的胳膊,體貼道:“我們也下去,這裡沒什麼值得停留的。”
君正園摸過石川柏的手被裴雪心握進手裡,新的感受蓋住了舊的不适,他難得對裴雪心如此感激。
君正園擺出謙謙君子的姿态,對裴雪心說:“我隻是出于同門情誼,上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
這話不僅說給裴雪心聽,更是說給染绯之外的幾人聽。他假裝無事發生,他們也不能把剛才的意外當回事。
石川柏揉了揉屁股,沖君正園背影道:“你還沒給我道歉。”
石川柏憨厚的好處就是,能讓君正園火冒三丈,又不敢肆意對老實人爆發脾氣,隻好強壓着滿肚子火,臉色青青紅紅,調色盤似的。
奚南星趴在地上,扯扯石川柏的褲腳。石川柏低頭,奚南星小幅度比劃着:「是我撞了他,要不别讓他道歉了?」
石川柏接收完奚南星的訊息,猶豫了,糾結要不要開口說“算了”。章柳抱着染绯一直沒走開,同樣瞧見奚南星的“話”。
章柳冷冷的目光凝視石川柏,石川柏會意,牢牢管住嘴。
石川柏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站在廊道上,于是“道歉”二字餘音回蕩,在君正園耳朵裡敲打。
裴雪心挽住他胳膊的手動了兩下,君正園低頭,裴雪心仰起一張隻對他溫婉動人的臉,輕輕搖頭。不要,不要道歉,不要向他們道歉。
君正園摸了摸裴雪心後背的長發,綻開如玉的笑容,矜持驕貴,龍姿鳳采。
裴雪心惴惴不安的情緒,被君正園散發出的氣息籠罩,奇異地消散了。是了,君正園是天璇國三皇子,是天潢貴胄,她有什麼可擔心的。
三皇子此刻是她的,未來是她的,與三皇子攜手的坦途,也會是她的。她沒什麼好擔心的。
君正園與裴雪心挽手準備離開,章柳帶着寒意的眸子瞪石川柏,石川柏一激靈,下意識吼出聲:“道歉!”
君正園沒想到石川柏還敢繼續糾纏,他以為話說得夠明白了,但凡聰明人都該懂得如何抉擇。但顯然,石川柏不屬于他定義的聰明人。
裴雪心不管不顧,當做沒聽見,照常走她的路。可手臂受到阻力。
君正園停下來。他從裴雪心臂彎裡抽走手,轉身面朝石川柏。裴雪心垂眸看缺了什麼的臂彎,抿唇跟跟随君正園動作轉過身。
奚南星趴在地上,看見君正園足尖方向改變,一溜煙鯉魚打挺站直,連壓出褶皺的衣服都來不及拍平。
陳蕙兒樂意見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君正園落于下風,但她高興得不能太明顯。
矛盾似乎即将要爆發,陳蕙兒明哲保身,暫時退居奚南星身後。這小啞巴雖然呆呆傻傻,但實力确實不錯,比她強一點……比她強許多。
奚南星竟然讀懂了陳蕙兒的舉動,抽空對她比劃:「别怕,我保護你。」
陳蕙兒又感動又害羞,推推奚南星,讓他盯着前方,别盯着她。
君正園閑庭信步上前,停在石川柏面前。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自然垂放,經典的貴公子站姿。
他目光炯炯投向多次要求他道歉的石川柏,兩片冷酷如刀鋒般的薄唇輕啟:“你再說一次。”
石川柏不退不讓,真應君正園要求,又說了一遍:“道,歉。”
他表情誠懇,語氣平實,落入君正園眼裡,卻是挑釁。
君正園右手擊左掌,兩掌之間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冷笑道:
“好,特别好。事不過三的道理,我覺得你可能不明白,今天,我就來教教你。”
君正園骨子裡的矜驕再也藏不住,眼神中透出輕蔑,不把眼前的幾個人放在眼裡。
陳蕙兒不清楚望微峰三人具體的境界,但她知道君正園的境界高到可怕。她在奚南星耳邊悄悄說:“要不咱們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