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辭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站到染绯側前方,身子微微轉向她,餘光觀察着她的臉色。
她好像不在乎君正園與其他女人接觸。
她不是為了看孩子爹專程走這一趟麼?
染绯繞開擋道的蘇輕辭,走到氛圍親密、容不得他人破壞的君裴二人周圍,見怪不怪屈膝彎腰,俯身檢查地上血液裡的東西。
地上的一切都被潤透了,不容易辨認。
她查了半天,才發現她以為的木棍,實則是混沌九花摘完花後剩下的光杆,不知被誰撞倒,折在地上嗚呼哀哉。
地上還有幾個疑似混沌九花本花的玩意兒,幹枯的花瓣吸飽了血,詭異地舒展。乍一看是朵鮮豔的牡丹,細看才曉得,是人血制造的假象。
染绯彎腰彎到腰酸,撿起一片碎石,幹脆蹲下扒拉地上的東西。
君正園攬着裴雪心,卻出言問染绯:
“你在找什麼?”
在他們剛進來不久,蘇輕辭說她要找的人找到了。可他看得出來,染绯并非要找人,而是另有目的。
裴雪心聽到君正園的問題,攥緊了他送她的長鞭。
染绯充耳不聞,自顧自踩在血水裡,沒整理好的裙邊落地沾血,她渾然不知。
蘇輕辭視線下移,瞄了地上人一眼,擋在染绯與君正園之間,語帶嘲諷:“三皇子對我的人格外關心。”
君正園視線受阻,不悅地冷笑。
“三皇子不打招呼放進我府邸的禮物,我收到了,”蘇輕辭拖長暫停的間隙,給君正園留出回憶的時間,“不知我贈與你的厚禮,你收下了麼?”
蘇輕辭重音落在“厚禮”兩字上,格外強調。
确實是份“厚”禮,包裹裡面塞了許多東西。
君正園眉頭挑起,沒想到蘇輕辭敢當面提及那晚的事。一句話,徹底激怒君正園。
君正園收回攬裴雪心的手,一手拿劍,一手起勢,招數常見,可爆發的力道和鼓脹的肌肉,卻滿含凜冽殺機。
他想要蘇輕辭死。
君正園舉着劍,劍尖指向蘇輕辭。
“交出混沌九花,”君正園直接讨要,“留你一具全屍。”
蘇輕辭沒什麼反應,染绯先噗嗤一笑。
緊繃的拉鋸裂開條細縫。
染绯頭都沒擡,不走心地誇了句:“好會談判。”
沒頭沒尾,在場的人卻都知道她在說誰。
君正園的劍尖翻出劍花,冷白的光在可斬斷發絲的劍刃上流轉,恰巧一束陽光投射到劍刃上,反射進染绯右眼。
染绯右臂傷着不能動彈,左手抓着石塊,雙手都空不出來擋光,用力閉上眼睛,臉皺成一團。
蘇輕辭突然揮出一道靈力。
蘇輕辭這一擊毫無預兆,君正園自然毫無防備,手腕悶痛,差點握不住劍。
他左手捂住手腕,有節奏地按緊放松,以此舒緩疼痛,嘴裡不忘放狠話:“看來,你不指望能留個全屍。”
話落,拎着劍飛身沖向蘇輕辭。
君正園飛身而起的氣流,害裴雪心站不穩,她躲開一些,靠着石壁,發現離染绯不遠,便一邊卷好長鞭,一邊朝染绯走過去。
染绯背後铛铛的劍刃甩動的聲音,混雜在瀑布巨大噪聲裡,忽遠忽近。
裴雪心站在染绯身旁,雙手背在身後,無意識絞緊手指。
染绯蹲在地上找什麼?是在丹經上發現什麼秘密了麼?
裴雪心忽然焦慮起來,也跟着蹲下身,在地上尋找異常的痕迹。
她蹲下,染绯站起,莫名其妙瞅了瞅裴雪心,開始仰頭觀察石壁。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仿佛重物墜地。
染绯循聲回頭,隻見蘇輕辭單膝跪地,手臂撐在血水裡,肮髒的血液爬上他殷紅的外袍,他脖子似乎撐不住沉重的頭顱,腦袋低垂,看不清的面孔或許布滿了痛苦。
君正園的劍正架在蘇輕辭頸側,隻要他手腕稍微晃動,就能割開蘇輕辭的皮膚,切斷他的血管,為緩慢幹涸的血河增添新的血液。
染绯兩眼一黑。
她看蘇輕辭從不把君正園放眼裡,還以為他多厲害,她隻不過一錯眼的功夫,那人就給君正園跪下了,甚至性命危在旦夕。
任務!她的任務!
蘇輕辭不能死。
染绯大喊“刀下留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蘇輕辭身邊,來不及調整姿勢,直接一個滑跪,雙膝着地。
她接過蘇輕辭沉重不堪的身體,讓他大部分重量靠在她身上。以後不能讓他穿紅色,她一掃眼,根本看不出來他受了傷還是沒受傷。
她扶住蘇輕辭,腰背使勁,調轉方向,幫他的脖子離開君正園鋒利的劍,暫時脫險。
君正園愣了一下,染绯膝蓋以上一掌的位置,都是濕透的、粘稠的血。他仿佛看見染绯瘦弱的肩膀,毫不猶豫地一把扛起了蘇輕辭。
他眨了眨眼,染绯和蘇輕辭還是老老實實跪在地上。
君正園的劍再次擡起。
這回,劍架在了染绯脖子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