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堂主被彥葉手指一點,頓時感覺渾身禁制解除,不僅能說話,還能揮動胳膊甩開腿。
彥葉的手段他見識過了,天真而殘忍,完全不将人命放在眼裡,任何人在他手上都不過是一個大型玩具而已。
彥葉确實有點邪門勁在身上,那小和尚似乎能控制别人的行動,但若純粹拼力氣,他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如果他先激怒彥葉,再趁彥葉不注意的時候,以絕對力量壓制住他,不說一擊必勝,但至少也能反抗出一口喘息的時間用以逃命。
堂主做出了人生中最愚蠢的決定。他打算用言語激怒彥葉。
“彥葉,你以為你做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麼?”
“我做了什麼事?”
彥葉盤腿坐在堂主對面,好整以暇觀察他。彥葉身後,巨幅佛陀畫像從天花闆到地面,鋪滿了整張牆。彥葉盤腿而坐的姿勢,恰好與畫像中的佛陀姿态重合。
“你明明犯了色戒,卻怕人議論,拔了見到你女人的兩位師兄弟的舌頭,你才該下地獄!”
彥葉敲敲自己的腦袋,歎氣道:“我明明什麼都還沒做。”
“哈?”堂主嗓音提高,“你心思全在那女人身上,滿臉縱欲過度的模樣,還敢大言不慚說自己沒有犯戒?”
“縱欲過度是哪番模樣?”
“自然是眼下深色暗沉,眼角桃粉泛紅,眼瞳黯淡無光。”
彥葉連連點頭:“堂主師兄,我怎麼覺得,每一條都能在你臉上找到對應呢?你說的好像是你自己。”
堂主抿唇,雙手擡起捂住嘴。
彥葉:“我許多方面都不如師兄,男女之事上亦是一竅不通,師兄不妨教教我。”
堂主不受控制地自發點頭:“可以。”他想起在方丈室院子門口看見的女人,舔了舔嘴唇,“晚上見到的那個女人,是她吧?那臉蛋,那身材,裹在黑布裡也看得出來是個極品,你小子有福氣。”
堂主說完,看見彥葉神采奕奕的眸子一點點冰冷,那張臉上再無半點笑意。
接着他驚恐地發現,他的身體又動不了了,喉嚨裡也發不出聲音。牆壁上,面目慈悲的佛陀,對他即将遭受的一切無能為力。
彥葉單手按住堂主光秃秃的頭頂,每講一個字,聲帶的震動都從他的手掌傳到堂主頭顱裡。
“你不僅該下拔舌地獄,還該到熱銅漿地獄裡泡一泡。”
那是死亡的宣判。
堂主吓得目眦欲裂,大顆大顆的汗珠滾進眼眶,順着面龐流下。
染绯托着病體走到閉關房,無需推開門走進去,她已經聽清了房内的對談。彥葉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但他更快采取行動。
她現在不會再擔心彥葉因為她而受傷害。他本來就心理扭曲。
染绯内心五味雜陳,原路返回,路過地上仍在被痛苦折磨的兩個人,她撥動菩提子佛珠。
“佛祖在看。”她說完,地上迸發出兩聲皮肉包裹下的咔嚓聲。
彥葉處理完堂主,等到外面完全沒動靜才出去。
他怕撞上染绯,他怕看見她不贊成甚至恐懼的雙眼。
結果一出門,地上兩個人早斷了氣。在閉關房裡的彥葉還覺得奇怪,怎麼會那麼安靜。
彥葉蹲下觀察屍體,兩具屍體脖子上各有一片不大的鞋印。他鼻尖已經适應了血腥氣,因此稍有一點不同的味道,他便能分辨出來。
空氣中殘留着一絲絲特殊的味道,恍似花香。
彥葉深吸一口氣。
“麻煩。”說話的表情和說話的内容對不上,他在笑,“看來隻能找‘姐夫’幫幫忙了。”
彥葉幸福得冒泡,她記挂着他,她還專程來找他,她還順手幫他收尾。他内心從未如此豐沛過。
果然,早該下來的。
堂主嘴巴空空,絕望地聽見閉關房敞開的木門外邊,彥葉乍起的怡悅的笑聲。
染绯回到客房,伴着香燭餘煙,側躺在床鋪上,和衣而眠。
次日,曙光如利劍一般刺破黑暗,與雞鳴一同喚醒聖音寺衆人的,還有一道尖聲驚叫。
“啊——!”
蓮花池拱橋上,突兀地跪着一具銅像。
早起的人跑去圍觀,染绯覺睡不踏實,也起床去看。擠進人堆裡,看不清圍觀的對象,但聽得見其他人的對話。
“這是…是、這這是個人吧?”
“是吧,有頭,有軀幹,有四肢。”
“他手裡托着一樣東西。”
“好像是戒牒。”
一個和尚被其他和尚推出去,從銅像手裡拿走戒牒。
翻開戒牒,赫然映入眼簾的是堂主師兄的法号。
“那是、那是堂主師兄!”
人群瞬間如退潮般散開,向遠離銅像的方向湧。
染绯站在原地,人群散開後,她看清了跪在地上的銅像。
勉強是個人形,姿勢詭異而扭曲。雙膝跪地,雙臂高舉,嘴巴大張,熱銅漿包裹住人的身體,燒穿皮肉、灼熱白骨,冷卻後留下這麼個産物。
染绯本就沒睡好,傷口或許感染了,她渾身一陣一陣地發冷,擠在人群裡有旁人體溫罩着還感覺不到,現在人一散開,頓時冷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