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正園拍拍巴掌,外面廳裡響起了音樂,節奏活潑歡快,和這群姑娘們給人的印象相似,讓人初見即傾心。
染绯離開站立許久的位置,轉身回到側邊小房間,解開外袍,脫下海青方便行動,疊好暫時放在矮櫃裡面。
樂聲忽停,傳來一兩聲椅子拖動的聲音。
君正園上前幾步迎接來人:“摩雲尊者,久仰大名。”
染绯匆匆系緊外袍腰帶,又跑到兩房連接處,透過珠簾縫隙往外瞧。
君正園對面站着一位打扮怪異的男人,他沒留長發,一頭好久都沒洗過的齊肩短發沾滿灰塵,散亂地擋住半張臉。他的衣服也破破爛爛,領口和袖口還粘着已經幹掉的米粒。
一種新潮前衛的流浪漢風格。
染绯看君正園面不改色,甚至還有幾分谄媚地接待摩雲,有些佩服。不愧是男主,能屈能伸。
君正園縱然提前聽人說過,摩雲外貌年輕卻不修邊幅,但今日得見,仍舊短暫一驚。反應過來,才連忙與來者打招呼。
摩雲沒有理會君正園的恭維,反倒是微微擡起下巴,側目暼了珠簾一眼,詭異地微微一笑。
那輕飄飄卻看透一切的眼神,穿過房内稀薄的空氣,突破珠簾狹窄的縫隙,讓染绯心跳加速,視覺、聽覺都更加敏銳警惕。
搞不清楚他是敵是友,但既然摩雲已經接受了君正園的邀約,多半是敵。
腰帶勒在染绯的肚子上,過分的緊,她有點呼吸不暢。樂聲中止,呼吸聲漸漸加大,眼看就要藏不住。
君正園道完“久仰”,沒得到摩雲對應的寒暄,心裡平添幾絲不爽,皺眉打量對面的男人,眼神裡深深藏着不屑。
這一打量,才發現摩雲似乎盯着某個地方看得出神。君正園側頭,順着摩雲的視線看過去,剛扭動脖子,就被摩雲突然出聲給打斷動作。
摩雲輕描淡寫伸出手掌,隔在君正園和珠簾之間,指尖朝向桌凳,對君正園道:“公子,請。”
染绯不暢的呼吸頓了一下,前廳人都落座後,她扯松腰帶,平複呼吸。
摩雲他什麼意思?那怪人明明發現了她,卻又不揭發,徒留她一人提心吊膽。倒也不是怕被發現,隻是她還沒想好,要以什麼樣的理由,出現在這個本該隐蔽的場合。
君正園敢不易容就現身迎春閣,說明這裡是他的地盤,他對這裡的人和這裡的安全放心得很。
樂聲再次響起,熱鬧但不吵鬧,歡快的音樂包裹着兩個男人的對談,稍微離遠一點就聽不清了,染绯站在廳邊緣的珠簾後已經聽不太清,更何況一房頂之隔的十五。
在染绯進入迎春閣不久,十五按照約定,躍上房頂,一動不動開始蹲守。
他聽不清底下的聲音,哪怕他已達金丹境界,卻也突破不了樂音的阻隔。
迎春閣樂音除了使人心情愉悅這種淺顯的功能之外,由于使用的樂器都是鍛造靈器的煉器師制造,材質特殊,工藝精妙,防外人偷聽的效果也出奇的好。
效果好到令十五心焦。
他隻來得及聽見染绯那句喜歡活潑的,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裡面發生了什麼,他焦急而不得解。
十五不安的心情帶出了一個不太清晰的思緒。
那次喜筵,不是他第一次見到染绯,但确實是他第一次接觸染绯。在那之前,染绯于他,于神夜門其他人,不過是一個名字,一個被門主帶回玄霄山脈卻又随意安置的不重要的女人。
直到喜筵,他們産生交集——他們真的産生交集了嗎?
十五不禁懷疑是他自作多情,可腦子裡的畫面一幅幅,根本揮之不去。染绯主動把手搭在他手背,染绯在他幫她清理傷口時盯着他看,染绯伸手幫他整理衣襟,還有染绯問他哭什麼。
這些畫面難道全是假的麼?
十五神遊之際,房頂下的染绯被迫“閃亮”登場。
摩雲坐主位,手掌推開了君正園打算斟酒的小壺,問他:“你确定,這裡是能講話的地方?”
君正園放下酒壺,面上難掩自傲神情:“摩雲尊者放心,迎春閣是我的,這些人都訓練有素,不會洩露消息。”
“這些人?”摩雲莫名笑笑,反問,“你說這裡有幾個人?”
君正園迅速反應過來,放開神識鋪滿全局,立即找到了藏于裡屋的人。
他兩指捏住桌上酒杯,起身的同時,酒杯沒有絲毫猶豫朝藏身于珠簾後不曾露面的人砸去。